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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桀……棋局已覆,乾坤倒悬!” 谢无涯站在疯狂翻转的棋盘中心,形如厉鬼,发出得意而癫狂的尖啸,“寒宗主神威!尔等蝼蚁,就在这天地为炉的棋局中,化为齑粉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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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未绝,那被挪移到死门、幽暗死气缠绕的墨玉鼓包中,言兮残影那虚幻的眼眸,似乎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空洞地“望”向了阿澈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翻转的乾坤,穿透了弥合的墨玉,带着无尽的悲悯与……一丝深藏的、近乎绝望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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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倒悬,乾坤翻转。
墨玉棋盘发出沉闷如地脉断裂的巨响,巨大的棋格如同活过来的魔方,疯狂地扭曲、错位、上下颠倒。原本平整的百里焦土,此刻化作一片光怪陆离的噩梦之境。头顶是翻滚着幽光的墨玉“地面”,脚下是倒悬着灰色气流的“天空”,封冻着仙骨残骸的墨玉鼓包如同镶嵌在巨大魔方上的诡异宝石,在棋格的牵引下飞速滑移、碰撞。
言兮残影所在的鼓包,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拽离了棋盘边缘,瞬息间挪移至棋盘中心偏左一处幽光最盛、死气弥漫的棋格之上——死门!浓稠如墨的死气自棋格纵横的沟壑中汹涌而出,化作无数条漆黑的毒蟒,嘶嘶吐信,缠绕上那冰蓝色的裂缝,疯狂地侵蚀、弥合。那道由盲童小手意外点开的希望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黯淡,言兮那温婉却虚幻的面容,在翻腾的死气后时隐时现,愈发模糊。
“阿娘——!”
阿澈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死气吞噬挪走,那声嘶吼带着血沫从喉间迸出。他强行稳住被乾坤倒转之力撕扯得几乎散架的身体,足下赤莲纹路疯狂闪烁,试图再次冲向那死门方位。然而,脚下原本坚实的大地此刻变成了虚不受力的“天空”,头顶倒悬的墨玉棋盘却带着万钧重力沉沉压下!空间在棋局的规则下被肆意折叠、拉伸,看似近在咫尺的死门,实则隔着扭曲混乱的虚空乱流,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举步维艰!
“没用的!小孽种!”谢无涯站在棋盘中心那相对稳定的“天元”位上,枯槁的身形在幽光映照下如同厉鬼投影。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掌控一切的快意,枯爪在棋枰般的“天元”位上有节奏地拍击着,每一次拍击都引动整个棋局更加剧烈的扭曲。“乾坤倒覆,规则在我!这墨玉局内,我便是代天执棋之手!你娘那点残魂,是寒宗主登神路上最纯净的引信!你?不过是这局中一枚注定被碾碎的弃子!好好享受这天地为炉的滋味吧!桀桀桀……”
癫狂的笑声在颠倒的空间里回荡,刺耳至极。
“妖孽!休得猖狂!”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
是冲虚真人!这位玄门魁首虽被方才黑子轰击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道袍染血,但一身修为着实惊人。只见他须发戟张,脚踏七星罡步,身形在翻转倾覆的天地间竟诡异地维持着一丝稳定。他双手结印,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定!” 最后一个“定”字出口,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前急速旋转的八卦拂尘之上!
嗡!
那八卦拂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尘丝根根绷直如剑,瞬间暴涨百倍!一个巨大的、凝若实质的金色八卦虚影自拂尘中心旋转着扩散开来,金光所及之处,那疯狂扭曲折叠的空间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虽然范围不过方圆十丈,且金光在墨玉幽光的侵蚀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但这刹那的凝滞,对于高手而言,已是喘息之机!
“小友!快!”冲虚真人脸色煞白如纸,显然消耗极大,冲着阿澈的方向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几乎在八卦虚影定住身周空间的同一刻,一道彩影如鬼魅般切入。是那南疆蛊婆婆!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毫无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献祭的狂热。她口中急速念诵着晦涩古老的咒语,枯瘦的双手猛地撕开自己那件百鸟彩衣的前襟!
噗!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只有无数色彩斑斓、细如牛毛的蛊虫,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敞开的胸膛中狂涌而出!这些蛊虫并非攻击,而是瞬间在她身前汇聚、凝结,竟在眨眼间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斑斓彩蝶虚影!
“去!”蛊婆婆嘶声力竭,指向死门方向那被死气缠绕的墨玉鼓包!
彩蝶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双翅猛地一振!没有飓风,没有声浪,但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涟漪般荡开。它并非直接冲向死门,而是以一种超越了物理距离的诡异方式,双翅划过的轨迹,仿佛在混乱的空间褶皱中强行撕开了一条短暂、扭曲的“虫洞”通道!通道的尽头,赫然便是那死气弥漫的墨玉鼓包!
这条通道极不稳定,边缘不断崩裂出空间碎片,彩蝶虚影本身也在飞速变得透明。蛊婆婆七窍流血,身形摇摇欲坠,显然是以自身精血和本命蛊强行开辟此路,代价惨重。
机会!
阿澈眼中赤芒爆射!冲虚真人的定空八卦给了他立足点,蛊婆婆的蝶影通道为他指明了方向!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全身残存的力量,连同心头那焚尽一切的悲愤与对母亲刻骨的思念,尽数灌注于掌心那株赤晶合欢幼苗!
“给我——开!”
幼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赤红或赤金,而是融合了银镯的清冷、赤莲的灼烈、血脉的悲怆,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母亲无上眷恋的纯粹意志!这光芒凝成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斩破一切虚妄与阻隔决心的赤色光束,顺着那斑斓蝶影强行撕开的、扭曲不稳的通道,无视了空间的错乱,无视了死气的侵蚀,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向死门棋格上那即将被死气完全弥合的墨玉鼓包!
目标,直指那道冰蓝色的裂缝!直指裂缝后母亲那虚幻却温婉的面容!
光束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颠倒的乾坤中拉出一道刺目的赤痕。
“不——!”谢无涯的尖啸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他万万没料到,在如此绝境下,这些“蝼蚁”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生生在这覆灭的棋局中撕开一线反击的缝隙!他枯爪在“天元”位上狂乱地拍打、搅动,试图引动更多的死气,扭曲那条通道,将阿澈这搏命一击扼杀于半途。
死门棋格上,浓稠如墨的死气仿佛受到了挑衅,疯狂地咆哮起来,化作一张狰狞的巨口,迎着那赤色光束噬咬而去!同时,整个棋盘的扭曲之力被谢无涯催动到了极致,那斑斓蝶影撕开的通道剧烈震荡,边缘崩碎的速度陡然加快!
赤色光束与漆黑死气巨口,在混乱倒悬的天地间,在翻腾的死门之上,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剧烈侵蚀声!嗤——!!!
赤光与黑气疯狂地相互湮灭、吞噬。赤光中蕴含的守护、思念、焚尽一切阻隔的意志,与死气代表的毁灭、终结、吞噬生机的冰冷规则,展开了最本源、最残酷的角力!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般不断崩裂、愈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阿澈的身体剧烈颤抖,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掌心的赤晶幼苗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死死盯着前方,盯着那在赤光冲击下剧烈波动的墨玉鼓包,盯着那道在赤光与死气撕扯中艰难维持、时隐时现的冰蓝裂缝。
透过那动荡的缝隙,他似乎看到……墨玉囚笼内,母亲言兮那虚幻的、几乎透明的残影,微微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眸,似乎穿透了层层阻隔,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看”向了他。
那目光,不再是空洞的悲悯。
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指引。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阿澈身上,而是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越过了他,越过了这混乱颠倒的战场,死死地“钉”在了远处棋盘边缘——那个依旧蜷缩在冰冷墨玉地面、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里的盲眼小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