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航向,直指那血火淬炼后必将到来的——黎明。
温州,瓯江兵工厂。
炉火映红了半边天,巨大的蒸汽锻锤每一次落下,都如同巨神擂鼓,“咚——!!”沉闷的巨响带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通红的钢坯在模具里被挤压、延展,火星如同熔岩般迸溅开来。
“成了!司令!成了!”
总工程师沈默儒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拔高到嘶哑,他指着刚从锻压机下拖出来、仍在暗红发亮的粗长钢坯,激动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看!第一根合格的炮管钢坯!咱们自己的!从矿石到钢坯,全流程打通了!汉阳老师傅们的手艺,加上咱们改良的焦炭配比,成了!”
陆川站在安全线外,滚烫的气浪扑在脸上,他眯着眼,目光紧紧锁住那根代表着钢铁脊梁诞生的暗红巨物。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混着空气中飘散的煤灰和铁腥味。
他用力拍了拍沈默儒沾满油污的肩膀,没有说话,但眼中那沉甸甸的欣慰与决绝,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离开这片钢铁轰鸣的熔炉之地,吉普车卷着尘土驶向江畔的另一处喧嚣之所。
温州军事国防大学的建设工地。
庞大的校舍群已初具规模,灰砖墙体在阳光下显得沉凝厚重。巨大的操场上,口令声此起彼伏。
“正步——走!”
“一!二!一!”
数百名身着新配发深蓝色学员制服的首届学员,正顶着春末的骄阳进行队列训练。
汗水浸透了后背,步伐砸在夯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回响。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刚从长沙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眉宇间带着洗不去的硝烟与狠厉。
也有从地方选拔、眼神里还透着求知渴望的青年学生。
操场边缘,新设立的“装甲兵预科班”训练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几台缴获的日军九四式超轻型坦克和几辆用卡车底盘改装的简陋“装甲突击车”正笨拙地挪动着。
学员们围着这些铁疙瘩,有的在教官一位曾在德国克虏伯工厂工作过的工程师,指导下,费力地拆卸着履带板。
有的则趴在车体上,用粉笔在装甲板上画着弹道分析图,激烈地争论着防御倾角和跳弹概率。
“司令!”
负责学员管理的原八路军特科队长“老刀”快步迎了上来,他脸上那道标志性的刀疤在阳光下更显凌厉,但眼神却透着难得的振奋。
“这帮小子,都是好苗子!就是那帮战场上下来的老兄弟,野惯了,课堂纪律差点火候,可论那股子钻劲和实战嗅觉,没得说!”
陆川的目光扫过操场,扫过那些沾满油污却眼神晶亮的年轻脸庞,最终停留在远处图书馆工地上那根由缴获日军重炮炮管熔铸而成的旗杆基座。
它像一柄深插入大地的无锋重剑,沉默地诉说着血仇与新生。
“野性要磨,但不能磨掉血性。”
陆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操场的喧嚣,“这里不是养花的地方,是砺剑的熔炉。纪律是框架,血性是锋芒。
告诉教官们,要因材施教,把长沙、南岭的经验,把破袭、阻击的智慧,揉碎了,融进他们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