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泾蹙着眉心,心里有一个念头隐隐开始冒头。
“她是从何处卖过来的?”
“江南。”
裴泾脑中轰地一声,无数个细小的点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他从“魏辞盈”身上发现胎记的时候,正是姜翡在净莲庵的日子。
裴泾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她为何要卖掉自己?”
“说到这个,我原以为她是活不下去了想卖大户人家享福。”老妇人想起这事还忍不住感叹,“那么小一个丫头,还跟我讨价还价,说是没钱看病,要卖身救个人。”
裴泾的呼吸骤然停滞,脑海中闪过那年的记忆。
“她……要救的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老妇人努力回忆:“好像也是个小叫花子,听说快死了,我怕那丫头拿了银子就跑,自个儿跟着,她找了个大夫请他去破庙里救个人,把所有银子都给出去了,一个子儿都没留下,也不知道那小叫花子活没活下来。”
裴泾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痛得一塌糊涂。
找了十年的人,盼了十年的真相,竟然以如此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你……”刚一开口,却再也多说不出一个字来。
段酒见状,把老妇和道士带出去,回来向裴泾禀报,“王爷,那老道又吐出些消息,姜二小姐刚到姜府不久,就因意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查。”
“是。”段酒瞧着王爷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道:“那……可还要召集人手回京?”
裴泾许久都没有作答,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他哪还有脸那么干,她拿命救他,他却毁了她的姻缘。
一路上他甚至在想,兴许她已经回来了呢,可是等到了她的院子,里边静悄悄的,廊下点了几盏灯笼,住屋的门敞开着,却没有一丝光亮。
他走到那个昨日她还坐过的躺椅上坐下,躬着背垂着头。
“都下去吧,她不会回来了。”
丫鬟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闻言纷纷退出院子。
那个小时候的丫头长大了,却不再记得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总想逃离他身边。
“是该放手了,算是还了她当年的恩情。”裴泾的肩膀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呼吸声越来越重。
突然间抬脚,“砰”的一声巨响,他一脚踹翻了院中的石桌。
她都不回来了,这满院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不过是徒留伤感罢了。
“把灯都灭了,拿几坛酒来。”他哑声命令道,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段酒不敢多言,醉了也行,醉了就睡一觉,不会发疯。
他连忙命人送来几坛烈酒,里面很快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裴泾躺在她睡过的榻上,清莲居士最后那一句一直在他脑中回闪。
孽缘……
就像平王妃和昭文帝,强留下人,却得不到心,往后多年,得到的都只能是隐藏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