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个诡异的漂浮卷轴上移开,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仿佛洞察一切的了然,极其“沉稳”地朝着池玉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意思:嗯,看到了吧?很正常,不必惊慌。
动作幅度不大,但那股子强行装出来的“我知道内情我很淡定”的劲儿,隔着两米远池玉都能感受到。
可惜这份“淡定”因为用力过猛,反而带上了一种欲盖弥彰的滑稽。
更关键的是,赵德柱那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池玉:“……”
她看着赵德柱那副用力过猛、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还要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脑子更乱了。
她不知道该信卷轴的邪门,还是信眼前这个赵长老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诡异淡定。
无数的疑问堵在喉咙口:
成蕾呢?
她在哪?
卷轴是怎么回事?
赵长老为什么明明很害怕还要装?
她想开口问,但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性格里的内敛和警惕占据了上风。
她不敢问这个明显不对劲的赵长老。
她只能死死抿着唇,用那双蕴藏着巨大困惑和不安的眼睛,
一会儿看看那漂浮的卷轴,一会儿又偷偷瞟一眼强装镇定的赵德柱,然后再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个破卷轴依旧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白余晖,孤零零的。
池玉靠着冰冷的书架,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浆糊。
赵德柱则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头桩子,僵硬地站在那里,竭力维持着自己最后那层薄得可怜的“高人”画皮,内心已经慌成了泥石流。
藏经阁的空气,又沉又闷,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诡异。
——————
光线猛地一暗,又瞬间变得异常开阔。
那种撕裂、挤压、嗡鸣的感觉骤然消失!
成蕾感觉自己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残留的眩晕感甩出去。
视觉最先恢复过来。
不是藏经阁!
这是什么鬼地方?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空荡荡的灰白色空间。
天……或者说头顶,是灰蒙蒙、雾沉沉的一片,同样望不到顶,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没有阳光,但也不暗。
最重要的是——
脚底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或木头地板。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粗糙、带着细微凹凸感的触感。
而且感觉身体被一个硬邦邦的、狭窄的、带着弧度的东西给箍住了?
成蕾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别扭。
她发现自己不是站着。
她是……坐着的?
双腿蜷着,大腿和小腿被什么东西拘束着,挤在一起。
后背也紧紧贴着一个同样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一低头。
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灰扑扑的圆弧壁!
视线再往下移动。
一个像被埋进地里、只露出大半截的……大水缸?!
一个土黄色陶土烧成的、直径足有半人高的大肚水缸!
缸壁很厚实,表面麻麻赖赖,还带着几道细小的裂痕。
缸口敞开着,比她坐着的地方还高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