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
肖长老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山岳般的沉稳,
可那调门儿里掺着的威严,比血炼宗后山玄铁石还硬三分,砸在地上都能崩出火星子。
“近日宗门地界,不太平。”
他枯瘦的手指在光可鉴人的玉案上轻轻一点,仿佛点在无形的煞气脉络上,
“地底下的血煞阴气,跟开了锅的馊水似的,咕嘟嘟往外冒泡泡,怕是有不长眼的邪祟玩意儿,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刨坑做窝了。”
周凌云那腰板儿瞬间绷得比他的刀还直,抱拳行礼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金石交击般的脆响:
“弟子在!”
眼神锐利得像刚淬过火的刀锋,半丝犹豫都没有。
“你修为已固,刀心也磨得差不多了,”
肖长老慢悠悠地说着,指尖灵光一闪,一枚巴掌大小、刻满了蝌蚪般扭动符文的青色玉简,就打着旋儿稳稳飞到了周凌云摊开的掌心。
“该下山去,沾点真正的血腥气了。”
那玉简入手冰凉,上面符文流转,隐隐透出一股子沉甸甸的威压。
“此去,一为摸清那帮腌臜玩意儿的老巢在哪个耗子洞里,二嘛,”
肖长老眼皮微抬,目光如实质般刮过周凌云紧握刀柄的手,
“给你那把快在鞘里憋出锈的刀,喂点活食儿,开开荤!
这是‘巡山令’,拿着它,山下那些依附咱们的土财主、地头蛇,多少得给点面子。
撞上硬茬子,别傻乎乎地往上冲,该摇人就摇人!
记住了,探路为主,砍人为辅,小命要紧!摸清了门道,麻溜儿滚回来!”
“是!弟子谨遵师命!定将邪祟巢穴翻个底朝天!”
周凌云将那玉简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再次躬身行礼。
就在他直起身,转身欲走的刹那,那向来冷硬如铁的目光,竟似不经意地朝韩希这边扫了一下。
那眼神,啧,复杂得跟藏经阁角落里积了三百年的蜘蛛网似的!
三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的凉薄,两分“别真被老狐狸当邪祟给炼了”的隐忧,还有一分……
像是想提醒点啥,又被硬生生嚼碎了咽回去的别扭?
快得让人抓不住,但韩希就是觉得,那一眼跟小钩子似的,在他心尖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随即,周凌云再没半分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洞府门口走去。
那身玄色劲装裹着的背影,在门外透进来的、血炼宗特供的、带着点铁锈味儿的熹微晨光里,
拉出一道笔直又孤绝的影子,仿佛一把正在缓缓归鞘的刀。
脚步声沉稳有力,迅速消失在门外,只留下洞府里更加凝滞的空气,以及……
一个被单独留下面对疾风的韩希。
韩希心里那点刚被周凌云眼神勾起的小小火苗,“噗”地一声,彻底被肖长老重新聚焦过来的、比万载玄冰还冷的视线给浇灭了。
得,这下真成砧板上的鱼了!
还是条穿着破洞烂袍子的咸鱼!
韩希眼巴巴瞅着周凌云那挺拔的背影彻底融进门外带铁锈味儿的晨光里,心里头那叫一个酸啊!
就跟生吞了十颗没熟的青皮柠檬似的,酸水儿咕嘟嘟直冒泡。
下山!自由!满世界溜达!
这念头像只扑棱蛾子,在他被“残害同门”大锅压得死沉的脑壳里,顽强地扇起了小翅膀。
这多带劲!
不比蹲在血炼宗这口大染缸里,整天提防同门捅刀子、应付老狐狸试探、还得跟赵德柱那种老油条斗智斗勇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