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而且紊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她迅速俯下身,借着从工地缝隙中透过的光线,仔细观察林强的瞳孔。
她惊骇地发现,林强的瞳孔对光线的反射,已经变得极为迟钝。
而在他的眼底深处,那先前还只是如同淡淡墨痕般的青紫色脉络,此刻竟然如同蛛网一般,狰狞地爬满了他的整个眼白!
他的呼吸,也变得极浅,极促,胸腔的起伏微弱到了极点。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麻、毛骨悚然的抽搐感。
冰冷!
彻骨的冰冷!
当夏知微的指尖触碰到林强手腕的皮肤时,她的心随之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林强的皮肤,比她之前在特护病房里触摸时所感受到的,还要冰冷数倍!
那是一种活人的躯体,绝不应该拥有的,透骨的凉意!
仿佛那股阴寒的尸气,正从他身体的最深处,丝丝缕缕地疯狂渗出,要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彻底冻结成一块没有生命的坚冰!
她抬起手,轻轻拂开他额前那些被豆大冷汗浸湿的发丝。
她发现,他紧闭着的双眼下方,那长长的睫毛,也因为身体极度的虚弱,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在他的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以及对某个人的、撕心裂肺的浓浓不舍。
周骁野的目光,从林强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便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一般,一直死死地锁定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偏移。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见惯了生死场面的刑侦队长,他对人体在极端情况下的细微情绪波动,和各种异常的身体状况,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他清晰地看到了林强在挂断电话之后,那一瞬间,脸上所有伪装彻底瓦解的模样。
他看到了林强眼中,骤然熄灭的所有光彩,以及那张再也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痛苦与疲惫。
几乎就在夏知微察觉到不对劲的同一个瞬间,周骁野便已如同离弦之箭般,一个箭步猛地冲了过来。
他的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眉宇之间,紧紧地锁着一丝沉甸甸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忧虑。
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子,与夏知微一同,迅速而专业地检查着林强此刻的身体情况。
他伸出两根手指,准确地搭在了林强腕部的脉搏之上。
下一秒,他的眉头,便紧紧地皱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那脉象,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虚弱数倍!
跳动缓慢而无力,如同风中残烛,又像是即将燃尽的油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归于沉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林强的体内,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绝非正常的阴寒之意。
这股阴冷的寒意,与他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可怖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究竟在承受着何等远超常人想象的巨大折磨。
周骁野的目光,与夏知微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
无需多言,两人已然心照不宣。
此刻的林强,已然到达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
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那个极限!
再继续待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工地上,只会徒增无法预料的巨大风险。
周骁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果决。
他压低了声音,却异常沉稳地对夏知微说道:“不要声张,立刻回医院。”
“我来开车,你负责在后面稳住他,注意他的情况。”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决断。
他迅速站起身,动作娴熟而又尽可能轻柔地,将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林强,从轮椅上小心翼翼地横抱而起。
他的手臂强健而有力,稳稳地支撑着林强那虚软无力的身体,将他如同对待一件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抱进了警车的后座。
夏知微紧随其后,迅速钻入车内。
她坐在林强的身边,身体微微倾斜,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并不宽厚的肩膀,为他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与温暖。
她的手,轻柔地按在他冰凉得吓人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几乎要消失的微弱脉搏。
她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悲悯,与深深的沉痛。
警车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随即悄无声息地,如同幽灵般驶离了这片原本应该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繁忙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