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区派出所就在冷库边上,相当于我们斜对门,过马路就到。
三级警司在前面带路,协警走在我们和张彪中间把我们隔开,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也想跟着进派出所,被协警挡在了外面。
派出所大厅也是人来人往的,有来开各种证明的,有身份证到期换证的。我们这代人对“派出所”三个字还是有敬畏感的,尤其刚长成半大小子那会,大人们吓唬我们无非是“小心派出所来抓你”。
有了刘振华以后我来过这地方好几次,迁户、办身份证啥的,但是因为打架还是头一次,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被“派出所抓来”的,反正是又给人生履历上添了一笔……
过了大厅,两个警察把我们领到一楼走廊中间的某个房间门口,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调解室”。
张彪马上又叫了起来:“我不接受调解!我这脸已经构成轻伤了,这是刑事案件!”
三级警司道:“那也得等我们了解完情况再说。”
我赶紧道:“我们愿意调解。”说着就要推门进。
三级警司一拦我:“那也等着——里面调着呢,调完他们再调你们。”
“呃,好。”这屋子使用率还挺高,就是怎么感觉像是去了老中医那了……
好在里面的矛盾很快就调好了:住楼上的答应晚上10点半以后就不再蹦迪,住楼下的承诺不再使用震楼器,双方签了字,连人带警察都走了。
调解室不大,有张椭圆形的长桌,一头放着电脑和两把椅子,那是民警坐的地方,桌子另一边则是一排椅子。民警座位后面的墙上写着“依法调解”四个大字,旁边的墙上则挂了一些相对轻松的标语,如“凡事往宽处想,往高处看”“今日想着可气,明日想着可笑”等,有种政府出面说“算了算了”的既视感。
我们各自找好位置坐下,先登记名字电话身份证这些信息,协警咔咔打字,张彪一边说一边还嚷着要去医院,这次跟他来的还有一个市场管理。
三级警司对市场管理说:“你先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我是后来被叫去的,啥也不知道。”市场管理说完就开始低头玩手机。
三级警司又问协警:“现场没有摄像头是吧?”
“没有。”
三级警司一指我们:“现在到你们说了——”他着重道,“一个一个说,不要夸大也不要隐瞒,谁先说?”
张彪拍着桌子道:“这还有啥说的?”他指着我和老王道,“你看他俩把我打的,我要求做医疗鉴定!”他满脸是血,在来派出所的路上从一个水果摊上拿了整整一卷卫生纸,这会把脸上贴得东一块西一块,又扯了一大团堆在下巴上,从卖相上讲确实达到了先发制人的目的。
我说:“你别扯我,我可没动你。”
三级警司道:“那你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老王道:“他是我老板。”
张彪道:“反正也不是好东西。”
三级警司头疼道:“一个一个说,谁先动的手?”
张彪一指老王,老王则一指自己。
“他!”
“我!”
我暗骂了一句莽夫,老王做生意是有头脑的,但有种幼稚纯朴的公义心,他一定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先动手是件光荣的事,可这里是派出所!先动手你再有理也没理了。
我赶紧说:“当时——”
三级警司道:“轮到你再说!”他对张彪道,“你先说。”
张彪起身,气势汹汹道:“上午我在市场里巡逻,他上来就打我!”
三级警司道:“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啊。”
老王终于找机会接过了话头道:“这小子,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平时就欺负我们,货车到了门口不给他买盒好烟就不让你进,正常在门口摆的水果,他说你违规就违规,他亲戚朋友来了,想从谁摊上拿什么就拿什么,从来没给过钱,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