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他放下笔。
谢蕴拿过文章一看。
那一手好字,遒劲凌厉,带着一股倒峡泄海的气势,文章更是字字珠玑,铿锵磅礴。
“阿兄写得真好。”谢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光芒灼灼,灿然生辉。
谢晏笑容温和:“接下来的事,让青梧去办。”
谢蕴对青梧却另有安排,她要查赵家。
“赵括身为太常寺丞,掌祭祀大任,为往上爬,联合赵氏算计我的亲事,此等做派,我不信他两袖清风。”
“我让青梧去查。”谢晏眼底冷寒。
阿蕴不提,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有算计阿蕴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还有一事,我院里的人粗手粗脚,不如垂珠细心,阿兄把垂珠给我吧。”
这样的毒蛇,不能留在阿兄身边。
谢晏对她素来有求必应:“我身边有青梧就够了,让她去你身边伺候。”
谢蕴脸上绽出笑意,跟他道了声谢,便带着垂珠回栖云院。
垂珠并不情愿,但卖身契在谢蕴手上,有什么小心思,也只能暂时歇了。
谢蕴在书房将文章默了下来,天黑之后,从狗洞出去,一路去了慕浔的别院。
秋月幽凉,映得慕王府一片清寂,院中的案几上燃着一盏灯,明亮的光影,照着躺椅上的年轻人。
男子手执酒盏,懒懒散散,绯红衣袂垂在地上,如泄了一地艳色,风华雍容且风流。
瓷盏里酒色清透,映着男子俊美英挺的眉眼,如落月色清辉,男子浅酌一口,一道人影来到他的面前。
“王爷,”慕十三躬身奉上一封密信,“别院那边送来的,说是谢二小姐给您的回礼。”
慕浔放下酒盏,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须臾,牵起一侧唇角:“真是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
闻言,慕十三猜到谢蕴要搞事情,眼眸倏地一亮:“谢二小姐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慕浔把文章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文章并不长,却有雷霆之力,直指外戚坐大,结党专权,是社稷之祸,还将宋贵妃和定国公比作杨贵妃和杨国忠,直言专宠之害,唯有君正臣贤,一心为民,方可国祚昌盛。
这篇文章太煽动人心了,慕十三可以想象得到,等那些读书人看到这篇文章时,会是怎样的热血激荡。
他喜不自禁道:“谢二小姐真是我们的福星。”
夜风吹过,灯芯“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焰火来,在摇曳的灯火里,慕浔唇角噙着笑,端盏而饮:“她是有几分能耐,刀既已出鞘,是到了该见血的时候了。”
慕十三恭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亢奋之意:“王爷若有吩咐,属下定办得妥妥当当。”
慕浔道:“明日午时之前,让全长安的学子,都看到这篇文章。”
“是。”慕十三匆匆离开。
静夜深深,偶尔有几声虫鸣断断续续,顺着风飘来。
慕浔仰躺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喝着酒,漆黑的深瞳里,满是兴味之色。
定国公和晋王商议之后,推了个替死鬼出来。
那人是宋家旁支,僧录司的一个主官,已认了罪,说是假借宋贵妃之名,蒙骗灵宝寺,行贪赃枉法之事。
原本,为了皇家的颜面和威望,楚帝想将风波压下,宋家最多折损一个旁支,再将质库所得的银钱,如数吐出来即可,可等这文章张贴出去,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