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无咎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他只觉得可笑,自己服软?
皇上可真是敢想啊,难道朝廷大事是儿戏吗?黎民百姓是儿戏吗?千千万万人性命攸关的时候,皇上竟只想这个?
若朝廷上下都坑瀣一气,欺上瞒下,不作为,那百姓岂不是犹如炼狱一般,大夏刚建朝几载春秋啊?怎么就忘了大梁为何被灭呢?
朝代更迭都是从这些上位者最瞧不起的百姓揭竿而起开始的,怎么就忘记了?大夏到如今才传了三代啊。
富不过三代,江山也如此吗?
但这些话现在不会说了,突然就理解了三公当初退隐时候的心情了,不是半边月多么阴毒,而是失望,推翻大梁之时,三公披荆斩棘在前冲锋陷阵,建朝之初就要对劳苦功高的人动手,天家德行如何,不是早就有端倪了吗?
只可惜,他入仕之时满怀信心,唯盼明君临世,要做贤臣,做忠臣,做治世之臣,让一直生活在苦难中的百姓能有好日子过。
唇亡齿寒,只是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永元帝迟迟都没听到罗无咎的动静儿,气得拍了桌子:“滚!滚!”
“微臣告退。”罗无咎弓着身步步后退,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眼永元帝,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老臣,退了。
离开御书房,罗无咎混到在宫门口,往来行人都看到了。
翌日罗无咎抱病在床,御医前去查看,昏迷不醒,找不到原因,只能是操劳过度所至。
永元帝想要停调各处的粮草往南地,可为时已晚。
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任凭永元帝怒火中烧,也无计可施,他怎么也不能去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计较,朝廷事物交到了李若甫手中,许多朝臣心生寒意,有了退却之心,奈何都有些眷恋权势,舍不得荣华富贵和名声,但私下里为自己和家族盘算,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温令仪看着面前的卷宗,突然想到裴祈安之前给过自己温家的卷宗,这些卷宗都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她想要去看看,毕竟裴祈安在没有去西域之前,做的就是监察百官的事。
“无烬,安排下午,我今晚要去摄政王府的书房。”温令仪说。
无烬拱手:“是。”
温府里,温令仪住着最安心,哪怕府里并没有亲人在,可熟悉的一草一木都让人心安,闲庭漫步走在花园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剪刀,这一天都没做别的,修修剪剪打理好了花园,坐在亭子里看着整洁的花园在夕阳余晖中,脑海里都是曾经的回忆。
长姐应该是憎恨娘家的,包括自己。
当初的婚事成了京城的笑柄,堂堂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了贩夫走卒,多少人背地里编排,都说是长姐不检点。
可他们不知道这是祖父的疼爱,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这个身份本就会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皇上忌惮之下,任凭嫁给谁都是刀尖上起舞,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要不是自己嫁到晏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哪里会有今日这份闲适?福兮祸所依罢了。
“夫人,该用膳了。”林嬷嬷过来轻声说。
温令仪起身往膳堂去,尽管她完全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可膳堂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最多的地方,坐在这里就像是亲人都在身边一般。
慢条斯理的用过饭,温令仪看着蛋羹,微微的勾起唇角,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只能是林嬷嬷才敢如此提醒自己去接小囡囡。
起身离开,林嬷嬷在身后都叹气,这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小小姐在的时候啊,管咋还有个孩子闹腾,有些热闹劲儿,可如今别说热闹了,就是夫人也整日里满腹心事的样子,长久下去对身体可不好。
至于秦国公府的事,林嬷嬷不在意,夫人这般的心性,可见那晏明昭的来路不正。
“奶娘,今晚你一个人守夜。”温令仪说。
林嬷嬷赶紧收了杂乱的心思,应声:“是。”
夜深,无烬接了温令仪离开镇国公府,林嬷嬷坐在外面守夜。
黑色的斗篷遮住了面容,温令仪站在摄政王府的书房门外,管家过来恭敬地行礼:“夫人,王爷临走之前吩咐过老奴,夫人若来,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我去书房坐坐。”温令仪迈步进了书房,老管家给掌灯,回身把窗帘都放下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屋子里有灯光,更不用说有人了。
做完这一切,老管家退到门口:“夫人,老奴就在门外,若有需要只管叫老奴。”
“如何称呼?”温令仪看得出来这位老管家是被倚重的,问。
老管家躬身:“老奴姓白。”
“白伯去忙吧。”温令仪说。
白伯躬身退出去关好了房门,立在门旁守着。
温令仪慢慢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博古架上放着的各种摆件,书架上放着满满登登的书,虽然裴祈安走了不少日子,但书房纤尘不染。
走到书架旁边,抬起手往里摸了摸,摸到了机括开关,轻轻地按下去,书架发出来轻微的声音,温令仪躲开,看着书架像是两扇门一般分开,露出里面的门。
推开门,温令仪迈步往里走,长廊里的灯次第亮了起来,温令仪微微挑眉,能工巧匠是很多的,显然这些灯也都是有机括的。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前面豁然开朗,温令仪立在中间举目四顾,一间间屋子上都有牌子,朝廷官员的名字几乎都在。
排在最前面的是镇国公和秦国公,后面是那些极少露面的侯爵,再后面是各个妃嫔的娘家,之后才是朝臣,罗无咎、李若甫……
温令仪直接走进来写着李若甫三个字的房间,房间里有书架,架子上有李若甫、沈宗儒等……
显然这些都是以李若甫马首是瞻的党群。
取下来李若甫的卷宗放在桌子上,温令仪坐下来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笑出声来,真不知道裴祈安都是怎么得到这些秘闻的,更没想到李若甫竟把自己的心上人嫁给了自己的庶长子。
果然,掀开绫罗绸缎,里面龌龊不堪。
除此之外,还有府里的账目往来,甚至府里的仆从都记录在案。
温令仪觉得裴祈安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靖安司,当然了,这些放在自己的手里,那可就是最锋利的刀。
研墨,关键的人事物都记录下来,卷宗归位,温令仪准备回去了。
自己身份不能明着为罗无咎作什么,可这些秘闻用得得当,那是杀人不见血的,交给谁呢?
“阿宁,是要出手了吗?”
裴祈安的声音响起,温令仪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回头看着出现在身后的人:“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