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床角,手电筒的光抖得厉害,照亮了斑驳的墙壁,投下扭曲的影子。我不敢回应,也不敢开门。我不知道门外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堂叔说的那个“女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渐渐远去了,脚步声也随之消失。我这才敢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那一晚,我再也没敢合眼,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我才感觉那股压抑的恐惧稍微散去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堂叔就来了。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睛,不用问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默娃,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把昨晚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堂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回来了……”
“她是谁?”我急忙问,“堂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堂叔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指着那口老井,声音沉重地说:“默娃,有些事,你奶奶不让说,可现在……不说不行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道来:
“这口井,是你家祖上挖的,有些年头了。你爷爷……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错事。”
原来,我的爷爷陈老实,年轻的时候并不是个老实人。他长得还算周正,但好赌,脾气也暴躁。当时,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是邻村的一个姑娘,叫秀儿。秀儿长得漂亮,人也贤惠,本来两人都快成亲了,可爷爷却在一次赌博中,把家里的钱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逼得紧,爷爷走投无路,竟然动了歪心思。他听说山里有个财主家的小姐,长得更漂亮,而且嫁妆丰厚,就想把人家骗到手。于是,他花言巧语,哄骗了那个财主小姐,两人私定了终身。可秀儿这边怎么办?
爷爷心一横,在一个夜晚,把秀儿约到了这口井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秀儿满心欢喜地来了,却没想到,爷爷为了摆脱她,竟然趁她不注意,把她推进了井里!
“什么?!”我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爷爷杀人了?”
“是……”堂叔点点头,脸上满是痛惜,“秀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井里。你爷爷对外只说秀儿悔婚跑了,后来又用花言巧语骗了财主小姐,也就是你奶奶,娶进了门。”
“那……那秀儿的家人呢?难道没找吗?”
“找了,怎么没找?”堂叔说,“可你爷爷嘴硬,死不承认,又找不到证据。秀儿家里人势单力薄,闹了一阵,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那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你爷爷和你奶奶成了亲,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没过几年,你爷爷就开始走霉运,做什么都不顺,身体也越来越差。他心里有鬼,总觉得秀儿的魂来找他了,整天疑神疑鬼,最后在你爸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奶奶知道这件事吗?”
“开始不知道,”堂叔说,“后来你爷爷快死的时候,才断断续续地跟你奶奶说了。你奶奶吓得不轻,但毕竟是夫妻,还为他生了孩子,只能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从不对外人说。她还特意交代,让我们以后都离这口井远点,说……说秀儿死得冤,怨气重,怕她出来害人。”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奶奶临终前的叮嘱,也明白了这老宅里为什么会有怪事。那个晚上敲门要水的女人,一定就是当年被爷爷害死的秀儿!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着那口井,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害怕的是秀儿的冤魂,愤怒的是爷爷当年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堂叔搓着手,一脸愁容,“你奶奶走了,这屋子就你是主人了。我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先生来看看,做做法事,让秀儿的魂安息?”
找先生?在那个年代,搞封建迷信是要被批判的。可眼前的事情,又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我犹豫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喊道:“陈默在家吗?”
我和堂叔对视了一眼,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村里的支书老王头。老王头六十多岁,是个老党员,平时最看不惯封建迷信。
“王大爷,您怎么来了?”我赶紧打招呼。
老王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堂叔,皱着眉头说:“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怎么,这屋子……还住得惯?”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还行,还行。”我含糊地应着。
老王头没多说,只是叮嘱我好好收拾一下屋子,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然后就走了。
看着老王头的背影,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收拾屋子,晚上就提心吊胆地等着。奇怪的是,自从那晚之后,秀儿的声音和脚步声再也没有出现过。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更大的恐惧会降临。
我开始琢磨堂叔的话,是不是真的该找个先生来看看?可我一个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去请那些“封建迷信”的人呢?
这天下午,我正在堂屋里擦桌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我问。
“是我,王支书。”门外传来老王头的声音。
我打开门,老王头站在门口,脸色严肃:“陈默,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我跟着老王头走到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欲言又止。
“王大爷,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疑惑地问。
老王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陈默,你家那老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知道了?“王大爷,您……您怎么这么问?”
“我不是瞎子,”老王头说,“你堂叔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见了我就躲。还有,我昨晚半夜起来解手,路过你家老宅附近,好像……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就在井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老王头也听到了。
“王大爷,实不相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堂叔告诉我的事情,以及这几天发生的怪事,跟老王头说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找先生做法事的想法,怕他批评我。
老王头听完,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陈默,有些事,你爷爷做得不对,这是他的报应。可你是无辜的,不能让这事情毁了你。”
“那……王大爷,您说该怎么办?”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问。
老王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认识一个人,或许他能帮上忙。”
“谁?”
“邻村的李老头,”老王头说,“他以前是个老中医,懂点草药,也懂点……懂点别的。现在年纪大了,在家养老。他不是那种跳大神的,人很正派,以前也帮村里解决过一些……说不清的事情。你要是信得过,我带你去见见他。”
没想到老王头竟然会主动提出带我去见“懂点别的”的人,这让我很意外。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王大爷,我信得过您,就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