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陈砚就很佩服这些高官,尤其是已八十高龄的徐鸿渐,竟也能顶着风雪按时在朝堂上收拾政敌。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明日朝臣们就该放年假了,一直到来年元宵过后方才复工,因此今日的早朝格外不同。
早朝甫一开始,兵部率先朝着户部发难,要户部批明年的预算。
每到腊月,大梁朝的各个衙门就要做好来年的预算,朝户部要钱。
户部从尚书到左右侍郎就要拧成一股绳,在朝堂上哭穷的,更甚至要舌战群儒,让各个衙门砍预算。
户部一向秉承的就是宽进严出,如若不然,国库根本支撑不了各个衙门的用度。
银子就这么些,哪个衙门都盯着,哪个衙门要紧,给谁不给谁,这都要反复拉扯辩驳,方才能达到一个多方都不满,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今年因私盐一案,户部尚书和左侍郎尽皆被禁足,只留下户部右侍郎薛洪先一人应对另外八卿衙门。
这薛洪先便推辞自己只是户部右侍郎,这尚书和户部左侍郎都没来,大家且等着吧。
一拖再拖,到了最后一日便再也拖不下去,几乎是被其他人围攻。
薛洪先被逼急了,当即就在朝堂上怒道:“今年的盐税未收上来,夏税与秋税尽数救了灾,国库根本没银子。你们纵使杀了我拿去卖肉,也卖不上价钱。”
这话就是在耍无赖了。
各衙门不从你户部要钱,还能去何处要钱?
可悲的是,朝堂众人也知此乃是实情。
今年先是南方水灾,一开始就淹了八个县,旋即就是临近几个省都发生洪涝。
再就是北方三省干旱,受灾百姓多达数十万,粮食见风长,大把的救灾银子撒进去,肥了谁不知道,百姓也只是有口吃的吊着命。
夏税秋税被消耗不少,还能去哪儿弄银子。
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到了此时,众人便又想到未收上来的盐税。
当大家都在没钱了,自是会从边边角角捞钱。
礼部左侍郎董烨当殿责问薛洪先:“既是你户部管着钱袋子,就该管好喽,明年各衙门都没银子,也该是你户部之责!”
薛洪先气得反唇相讥:“户部这银子是给朝廷花了,给百姓花了,本官请教董大人,是南方受洪灾的百姓不该救,还是北方旱灾的百姓不该救?又或是今年的会试、殿试不该举行,还是军事粮饷能克扣?”
立于殿外的陈砚都想为薛洪先鼓掌。
一人独自面对各个衙门的围攻,竟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果然户部都是以一敌百之辈,实乃我辈之楷模。
若是换了低端局,此一番慷慨陈词必要震慑全场,可惜此乃是大梁的早朝,里面聚集了大梁最有学问的一群喷子。
董烨当即冷笑:“你们户部尚书和左侍郎都纵使族人贩卖私盐为己谋利,至使盐税收不上来,国库空虚,真可谓当得好差,本官如今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瞧瞧,这就把话题从要钱扯回了私盐案,接下来就该继承传统攻讦政敌了。
果然,董烨朗声对天子道:“陛下,焦志行与袁书勋等人为谋私利贩卖私盐,实乃我大梁之蛀虫,若不严惩,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如何向那些葬身灾祸的百姓交代?”
立刻又有御史紧随其后:“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附议之声响彻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