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左手,伸向石壁,指节一下一下敲着,仿佛仍记得那晚冷宫的回响:
“我那日离宫,是独行出永安门。”
“太医院的人将门锁死,无人送别。”
“我回首时,听见御街有人笑,说:‘被逐出的太医,从此无法在杏林立足,就是野狗一条。’”
“那夜,我走出长街,雨下整宿。”
慕容冰默默听着,心中泛起阵阵震颤。
“圣上初登基之年,曾扫北破辽,三征西境,朝堂称贤,百姓颂德——那是真正英明神武的大梁天子。”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忽尔昏迷,忽而狂躁,时而对朝臣痛斥如仇,时而连太子都认不得了。”
“性情骤变,废长立幼,逐旧扶新。”
“废太子,立的却是林婉柔的亲子。”
这些诡异的转变——真的,都是那位昔日圣明皇帝的意志吗?
她心头骤紧,如坠冰湖:
她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是说……林婉柔,早就在皇帝身上试用了魂引蛊?”
“是她操控皇帝,废萧景玄,立她自己儿子为太子?”
褚元章眼神阴沉如水:“我不敢断言。”
“但我记得清楚,那日,太子被废之日,我曾远观圣驾归宫。天子步履浮沉,语调紊乱……”
“你要说他突然疯了?”
“还是……中毒之后的意识混乱?”
“你父亲也察觉过一二,可惜为保你一脉平安,离开了太医院,回到了丹阳城慕容家,不再出世。”
“而我……被逐出宫门,自此再无踏入天都之路。”
他苦笑:“我原想着,从此以后,可以自在逍遥。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若当年我妥协,将魂引蛊方交出,或许还能留一条后路。”
“但我若交了它——我便对不起太医院先师,对不起陛下。”
慕容冰缓缓问:“你说的‘太医院先师’,是谁?”
“苏翊。”
褚元章闭上眼,神情罕见地带上几分肃穆:“他才是真正的医者。死因不明不白。他说,药可以救命,但若毒成为权术——便无人可解。”
他抬眼看向慕容冰:
“所以我设下第三关。”
“不是考你针术,不是考你能否破阵。”
“是问你——敢不敢逆命而行。”
“你可愿,为我,去救一个早已被这世人遗忘、被‘神圣权柄’禁锢的病人。”
“那病人名唤——萧钰天。”
“如今你若继我衣钵,就要为我完成这个宏愿。”
“为医者,不能让我的毒术,毁了天子。”
“也不能让这国——毁在一剂慢性昏睡的毒蛊之下。”
密室陷入短暂的静默。
慕容冰缓缓走至他身前,俯身拾起一卷残缺的毒脉图,轻轻卷好。
她抬眸,眸中有光。
“实不相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