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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缓缓收紧。
这句话的尾音一落,宫灯摇曳间,林婉柔的目光穿透重帘,深邃如夜井。
她心底,忽然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影子。
那年,她不过十六。
出身宫中浣衣局,初为侍女,却以聪慧冷静而被选入御前。
十七岁,因救皇帝一命而得封才人。
十九岁,她入内宫主掌东六宫,彼时便是林氏一门的荣耀。
但她最记得的,不是冠礼之时的香车华服,也不是太后册封时赐下的金册。
而是那年冬夜,她跪在殿外雪中,听见一个太监在她身后低声笑说:
“林家女儿,出得厅堂,入不得朝堂。”
“终究不过是给人暖床的,升不了天。”
她当时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抬头,看着殿前的琉璃瓦,心中一句话,刻得极深:“终有一日,我要坐到这天下最寒的地方。”
她成功了。
可这张冷位,来得太晚,也太重。
她眼前的这个男孩,便是她此生唯一的“热”。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横在他通往皇座的路上。
哪怕那人,是前任太子——是她当年一纸谏言,贬去青阳的——萧景玄。
哪怕那人,是当今圣上——老皇帝萧钰天。
他已被她软禁在深宫之中多年,玉牒不修,宫中不宣。
外界虽有传言,说他已苏醒、神智渐复,可那又如何?
若他真的醒了,她便会让他“再睡去”,悄无声息地。
若他还未醒,就继续躺着——多躺几日,便是皇儿太子之位更稳一分。
等局势彻底掌控,她便会亲手扶皇儿登基。
届时,天下百官再追问那位老皇帝之生死,也不过是在给一具冷尸磕头而已。
——
她缓缓起身,将太子交予女官抱下。
目送他离开,林婉柔重新落座,面容归于冷肃。
“传内卫总管。”
殿外脚步声一动,一道玄袍之影掠入殿中。
男子身披玄纹龙裘,面容清瘦,眉目冷峻,行至殿前一拜。
“属下参见娘娘。”
——齐仲海。
御前第一鹰犬,掌大内三部,监视百官。
林婉柔目光一扫:“你知道了?”
齐仲海低头:“属下今晨收信,已知魏峥嶷自尽之事。”
“娘娘,属下以为……若再不动,太子殿下之位,也未必稳。”
林婉柔眼神一凝:“你这话是何意?”
齐仲海不徐不疾:“如今丹阳归于萧景玄之手,城中文臣百户、地方世家、营中旧将,皆有所意动。”
“若锦溪再落,他便拥有天下最大铁矿之一,这等于握住兵器的铸造权。传言行辕工坊兵器,远胜于各处。若是此子得了铁矿,那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