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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货栈外,耶律广带人开箱布货,皮革、獾毛、鹰骨、麝油,堆满三座库房。
而他面无表情地发布通告:
“辽人不收银票,只认物货。你有茶,有药,有布,有粮,拿来换。”
“今日起,辽货不入青商会账,只认曹记票,票上无‘曹’字,概不交易。”
这不是交易,是规则的切割。
青商会多年来构建的“单向交易模式”被彻底打破:他们从不收货,只放货;曹记却要货来货往,做“市场的流动水”。
“要不是这次跟辽人做通了,我都忘了还有互市这一说。”有行内老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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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数次被举报、差点被查封的“私茶贩”李木仓,此刻却在城东茶巷正门处,红绸高悬,挂上新匾:
——“木仓茶行”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门口立着的一面黑金匾牌:
“本茶行已获曹记票据认证,属新商道试点商户,正当纳税,受庇于丹阳城北线出口流通法。”
茶行门外还有一条小告:
“凡来客,持曹字票据,可赊账,可退货,旧案不追,新账可开。”
青商会巡街小吏怒目:“李木仓是贼,我们清楚得很!”
“可他现在,不止不是贼——还有‘监章’。”
“你们青商会再说,也管不了城墙外的皮货,也挡不住这北边的药价。”
更有眼尖者看出,那木仓茶行门侧贴着一枚铜令:
“青阳货监第七号 · 曹记签发”
那不是“洗白”。
那是“改制”。
——是把旧秩序撕了,重新盖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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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最早动摇的,不是那些大药号,而是一家从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小药铺。
刘家栈,掌柜刘三,前年因被青商会抽五成税,赔掉一半药材,儿子也病死于仓中。此后再没笑过。
今晨他蹲在门口,看着贴在对面墙上的曹记告条,抿嘴良久,终于走回柜台,拉出那本早被束封的账册,抖了抖灰。
他提笔,写下一句话,挂于门外:
——“本店今日起,接曹票。”
街边围观者一阵沉默。
直到一位老太太走进来,小声道:
“掌柜的,你家还有‘苍耳花’吗?”
刘三抬头,红着眼,却笑了。
——
这一日,丹阳城如棋局初起。
有人观望,有人落子,有人悄然下场,有人悄然出局。
青商会暗线发出第二封传令:紧急集会、准备反击。
曹衡静坐于驿馆书房,灯火未熄,手中摊开的,是一张尚未公开的“市商商户图”。
他拈笔,在图上轻轻圈下三处并不显眼的小字号。
那些铺子,不大、不响,却各自掌握着茶行、药材、布货的一角尾流——不入青商大账,却贯通街市底层。
“今日的,是大水漫灌。”
“下一步——就要一户户灌进心里。”
他放下笔,语声不高,却带着笃定的分寸感:
“让他们觉得,是他们自己坐上来的船。”
“这条船,载得下利益,也载得下命。”
窗外微风起,一张风标悄然掀动。
他看了一眼,唇角一挑,低声补了一句:
“恩情给完了——该讲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