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面色顿白:“可是我们查过一轮了——”
她摇头:“你们查的是药单,是纸上配方。但人真正用的是哪一炉哪一盏?那壶汤,是谁熬的,何时熬的,用的是哪炉火?”
她快步走至药柜前,取出近七日药引,再逐一试火、试水、试银。
每一味,她都曾背得如命。
秋元随之而入,眉头紧锁,手中捧着一本家藏《药理旧解》:“查遍所有记载,连鬼门十三方都对不上。”
“若不是毒药,就是‘以药作引’,借正药之性,造逆气之势。”
慕容冰忽然将一盏铜壶举至窗前,仔细摩挲壶底,眉头陡蹙:“这壶——有铁屑残痕。”
她蹲身打开炉灶,探入灶灰中取出一撮炉底余烬,指尖一捻,忽抬眼道:
“温度不对。这不是我们医堂惯用的药炉火。应该是有人夜里换火——偷偷熬过另一炉药。”
她猛地起身,目光锐利如刀:
“不是药有毒,而是‘火’与‘壶’有鬼。”
王氏震惊:“你是说……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用医堂之器暗害秋阳?”
慕容冰咬牙点头:“从源头下手的人,必是医堂之内、堂权之人。”
“只有这种层级,才知道什么时候换火、什么时候送壶、怎么避过药典。”
……
王氏悄派人彻查后厨与药炉轮值名单,又召回外派药工逐一问话。
无果,但疑云已重重压顶。
夜已深,院中只余烛火寥寥,风从窗缝吹入,药香冷冽如冰。
秋元将药册合起,坐于榻前低语:“若非你来,谁也不会知他不是病。”
慕容冰轻声道:“我来晚了。但还不算太晚。”
……
更深夜寒,帘帐轻动。
王氏被劝去休息。
慕容冰独坐榻边,素衫未解,眉眼间是倔强与未泯的忧思。
她缓缓抚过父亲干枯的掌心,仿佛试图唤醒某段记忆。
炉火摇曳,她低声念出儿时学医的口诀,一遍又一遍:
“气归丹田,血循五藏,火生于中,药养于仁。”
“你不是说,‘不为权’?”
“那这世上害你的,全是因为你不愿争……”
“现在我争,为你,也为我。”
忽然——
“咳——”
一声轻不可闻的咳音,仿佛从极深的梦中挣扎而出。
她猛地抬头,看见父亲的指尖——轻轻一颤。
“爹?”
她扑身前倾,几乎伏到他脸边,眼中骤然泛起泪光。
没有再多的动作,也没有回应。
但那颤动的一下,却像火星,在死寂中烧出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