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连串的打击，本就已经让她的神经紧绷着，达到了临界值。

方才能竭力保持冷静，也完全是因为，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为自己心爱的女儿谋取一线生机。

然而，现在慕风的话，却让她彻底装不下去了。

整个人精神也彻底崩溃。

曲太尉亦是如此。

他张着洞黑的大嘴，任由口中流出鲜血。

紧抓着牢门的栏杆，疯了一样“啊啊”叫着。

他想要问很多问题，可终究是做不到了。

他想要说出很多话来，如同过去那般，巧舌如簧地哄骗一下尚且还年轻的慕风。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舌头。

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半晌之后，他整个人也彻底失去了力气。

如同烂泥一样，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但双眼却还是死死地看着慕风。

慕风唇角含笑，看着牢中两个彻底失去了希望的人，又看了一眼过去那高傲得不可一世、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的曲锦薇。

看着少女紧闭的眼睛和晶莹的眼角。

看着她从嘴巴到衣襟上，沾着的，和曲太尉如出一辙的血迹。

看着这位从来嘴巴不饶人、在生命的尽头，却安静得不像话的，昔日京城第一贵女。

素来温柔多情的眼眸中，不见半分惋惜之色。

他很快移开视线，转身就走。

身后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就连那曲锦薇，也好似不曾是险些成为他妻子的人。

直到慕风的脚步声，一步步彻底消失在了牢房之中。

天牢里，再度归于了平静。

曲夫人的哭声，和曲太尉那破碎的叫嚷声，也在旁边牢房里的庶子庶女们的咒骂中停止了。

最后，是狱卒端来了丰盛的食物。

看着那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饭食，曲锦薇忽然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声空洞诡异，叫人听得莫名胆战心惊。

她缓缓坐起来。

渐渐变得双眼麻木。

除了曲锦薇，曲家所有人，看着那些远远比不上过去太尉府的饮食的饭菜，都丝毫没有任何想要进食的欲望。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过去那些年里的一切努力，读的书、习的字、参悟的本领，全部都要归于黄土。

早知道会背上如此屈辱的罪名离开人世，那他们当初又何必这么努力地学习？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狱卒重新走进来，发现无人用饭。

倒也没有过多惊讶，只是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道了一句：“看来，阴曹地府又要添几个饿死鬼了。”

话落，便将饭菜撤走。

给所有涉及到太尉府通敌案的人，戴上了枷锁，将人一个个都带出了天牢。

按照大昭律法的惯例，犯下如此重罪，还要株连九族的人，都是要在午时斩首之前，在菜市场游街示众的。

京城的百姓们早已经从大清早官府贴的告示中，知晓了太尉府上下一干人曾经做的事情。

尤其是知道了曲锦薇和曲妃过去对他们最敬爱的布施善人、收复了北羌的云月公主喻若芸的折磨后，都自发地拿了各种臭鸡蛋、烂菜叶，在街道两旁等待着。

等到游街的车一出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些东西往曲锦薇、曲太尉和曲夫人头上砸去。

其中，以曲锦薇和曲太尉被砸的最多。

毕竟，一个是真真实实害过云月公主的人。

一个，又是通敌叛国的主谋！

这两个罪大恶极之人，自然是要收获更多的臭鸡蛋的。

百姓们一边砸，一边咒骂着曲家人，就连死去的曲妃也没有被放过。

曲妃当初间接性逼死了喻老太君的事情，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京城百姓们，多多少少都曾经受过喻老太君的恩惠。

所以，等到曲家人被押送至菜市口，等待午时三刻斩首的时候。

曲家人全身都已经被臭鸡蛋熏得臭不可闻了。

就连曲锦薇的脸上，也被砸出来几个大包。

但是，她都好似感受不到一般。

跪在行刑台上的前一刻，她满脸木然，眼神却不自觉地朝着人群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