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后颈的暗纹突然像被投入热油的活物般窜动起来。
他踉跄着扶住圣坛残壁,掌心触到的青铜纹路烫得惊人,皮肤瞬间泛起红痕。
更剧烈的震颤从心脏位置传来——那是顾清欢残留的机械心脏在共鸣,金属齿轮咬合的嗡鸣穿透血肉,在他耳中炸成惊雷。
“清欢?”他沙哑地唤了一声,声音被实验室的震动揉碎。
轮回眼不受控地睁开,视野里的世界突然裂开无数道量子缝隙,每道缝隙中都流淌着暗纹的银线。
苏牧瞳孔骤缩——那些银线竟全部汇聚向实验室最深处的阴影,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枚青铜芯片的轮廓,而芯片表面的纹路,与他和顾清欢交换的婚戒完全一致。
“哈……哈哈哈哈!”
李维斯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
苏牧抬头时,那个虚影已凝结成实体,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量子化的幽蓝,左手正攥着半片圣坛碎片,碎片上还沾着顾清欢消散前的光雾。
“你以为跨宇宙婚礼是浪漫?”李维斯踉跄着逼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是我为所有暗纹设计的共鸣仪式!本该让你们成为新系统的观测者,永远困在我的因果链里!”
话音未落,一道青芒从斜刺里穿透他的脖颈。
苏牧转头,看见古心琴不知何时撑起了身子,金纹从眼尾褪成淡粉,却仍死死攥着断裂的琴弦。
那琴弦泛着青铜光泽,正从李维斯后颈穿出,带出一串量子泡沫般的血珠。
“这是……三百个宇宙的因果线。”古心琴的声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你抹除他们时,我用琴音记下了每道裂痕。”
实验室的量子屏幕突然亮起,数百个画面在虚空中闪现:有修士世界的玉京山被黑潮吞噬,有星际时代的太空站突然坍缩成奇点,有机械文明的光脑核心迸裂出暗纹——每个画面里,李维斯的脸都在云层后冷笑。
“够了!”李维斯暴喝一声,脖颈处的琴弦突然崩断。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蜂窝状的裂痕,量子化的碎片簌簌掉落,“就算你毁了这具身体,我的意识早分散在所有暗纹里!杀了我?宇宙会因观测坍缩成虚无!”
话音刚落,金属摩擦声从苏牧脚边响起。
他低头,看见顾清欢残留的机械残骸正在重组——破碎的机械臂、半融的光核、还有那枚与他交换的婚戒,正被暗纹银线串联成半透明的人形。
她的脸模糊不清,唯有用机械手指向他心口时,苏牧认出那是初遇时她敲他实验笔记的动作。
“清欢?”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她手臂时,暗纹突然如活物般涌进他血管。
剧痛从每根神经末梢炸开,苏牧踉跄着跌坐在地。
轮回眼的虹膜开始分裂,原本的墨色瞳孔里,浮现出一道金色竖线——那是法则之眼,他曾在千万个前世的记忆碎片里见过的,最顶端的观测形态。
视野彻底颠覆。
苏牧看见暗纹不再是皮肤下的纹路,而是贯穿所有宇宙的光带;看见李维斯的意识如病毒般附着在每条光带上,每个暗纹宿主的死亡瞬间,都会有他的意识碎片钻进轮回眼;看见自己每一世的“死亡”场景在眼前闪回:剑客被毒剑刺穿心脏时,轮回眼闪过一道光;星际舰长在超新星爆发中化为灰烬时,光更亮了些;末法修士被雷劫劈碎丹田时,光里有了暗纹的雏形……
“明白了吗?”李维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的每一世,都是我培养观测者的实验!死亡是催化剂,婚礼是共鸣器,暗纹是锁——”
“砰!”
电磁枪响打断了他的尖叫。
苏牧转头,看见赵磊正站在量子牢笼的裂痕前,安保系统的机械臂从他后背延伸出来,所有枪口都对准李维斯胸前的青铜芯片。
“我黑进了实验室日志。”赵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渗着血,“所有觉醒的npc,都是你用暗纹制造的观测锚点。你说要维持宇宙秩序?放屁!你只是怕自己的实验品失控!”
李维斯的脸在量子化的碎片中扭曲,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就算你毁了芯片,我的意识碎片还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
顾清欢的机械手臂不知何时掐住了他的咽喉,半透明的手掌正渗出暗纹银线,顺着他的血管钻进去。
她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却清晰得像在苏牧耳边低语:“看穿法则本身……不是看他的系统,是看你自己。”
法则之眼的金色竖线骤然收缩。
苏牧瞳孔地震——在暗纹的最深处,在青铜芯片的核心,在所有宇宙的光带交汇处,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每个倒影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戴着相同的婚戒,在各自的婚礼现场“死亡”。
他们的轮回眼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都看向同一个方向——他此刻的位置。
“原来……”苏牧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世的死亡,不是为了进化眼睛,是为了让这双眼睛……看见我自己。”
“太晚了!”李维斯的身体开始彻底崩解,他的脸在碎片中拼凑,“你以为知道真相就能反抗?你的暗纹早和所有宇宙绑定,只要我——”
“叮。”
一根琴弦轻轻搭上苏牧后颈的暗纹。
他猛地转头,看见古心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她的金纹完全褪成了淡粉,怀里的古琴只剩三根断弦,而那根搭在他颈后的琴弦,正泛着与婚戒相同的青铜光泽。
“牧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弹《广陵散》时,你说琴弦最锋利的地方,不是割断敌人,是……”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撕裂空气。
苏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望着古心琴眼底翻涌的光,望着那根琴弦在暗纹上压出的浅痕,突然想起初入实验室时,这个总爱抱着古琴的姑娘说过的话——
“琴弦最锋利的地方,是割断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