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泉涣剧烈挣扎着,昂贵的锦袍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他瞪大的眼睛里映出苏槿淡漠的侧脸——女帝正专注地批阅奏折,朱笔在宣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连头都未抬一下。
殿门重重合上时,苏槿才搁下笔。
她望向窗外盛放的木槿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的砚台,有些可惜,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
黎明时分,朱雀大街的薄雾还未散尽。
百姓们踮脚张望,只见女帝的九凤銮驾竟破例出了皇城,缓缓停在城门处。苏槿一袭天水碧常服,发间只簪了支木槿银钗,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媳妇等候公婆。
\"来了。\"秦姜突然低声道。官道尽头缓缓驶来辆青篷马车,车辕上挂着串昭国特有的风铃,在晨风中叮咚作响。
车帘掀起时,苏槿已亲自上前搀扶。
下车的妇人约莫五十出头,眉目间与李琮有七分相似,手腕上戴着对质朴的银镯——若是有昭国老臣在此,定会认出这是当年太后入宫前,在民间亲手打制的嫁妆。
\"母亲路上辛苦。\"苏槿行礼时,袖中落出个绣着螭纹的香囊。老妇人眼前一亮,这正是她去年托商队带给儿媳的寿礼。
春日的御花园里,李砚正趴在锦毯上,小手努力去够前方晃动的拨浪鼓。
阳光透过梨树枝桠,在他绣着螭纹的肚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砚儿,到祖母这儿来。\"太后轻摇着手中的银铃,铃铛发出与寻常不同的清越声响——那是昭国皇室特制的引凤铃。
小太子立刻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了起来,嘴里\"啊啊\"地叫着,胖乎乎的小胳膊一撑,竟颤巍巍地爬了两步。
皇太帝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在石桌上。
他顾不得溅湿的衣袍,一个箭步冲到锦毯前:\"才十个月就会爬了?琮儿当年可是\"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对上苏槿似笑非笑的眼神。
\"父皇别急。\"苏槿弯腰替李砚擦去口水,\"您孙子还会说话呢。\"她轻轻拍了拍手,小太子立刻咧开嘴,露出两颗小乳牙:\"娘娘\"
太后手中的银铃突然落地。她颤抖着将孙儿搂进怀里,锦缎衣袖上精致的云纹被小家伙抓得皱皱巴巴。
皇太帝直接从李太后手里接过李砚,感觉怎么抱都抱不够。
御花园的梨树下,皇太帝正趴在地上当大马,一岁大的李砚咯咯笑着揪他花白的胡子。
太后在一旁绣着虎头鞋,时不时用银铃逗弄孙儿。
\"哎哟,小祖宗轻点!\"皇太帝痛呼出声,却舍不得把孙儿的小手拿开。
他眼角瞥见苏槿走来,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李砚一屁股坐在背上。
\"父亲不必多礼。\"苏槿笑着递上冰镇酸梅汤,\"砚儿这是喜欢您呢。\"她伸手想抱过孩子,小太子却扭着身子往祖父怀里钻,嘴里还嘟囔着\"爷\"
皇太帝突然红了眼眶。他想起李琮幼时,自己总是在御书房批奏折到深夜,等回寝殿时儿子早已睡熟。
如今孙儿软乎乎的小身子贴在胸前,那股奶香味让他心头酸胀得厉害。
\"早知如此\"皇太帝轻抚着李砚熟睡的小脸,对正在批奏折的苏槿叹道,\"朕就该早点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