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谢谢阿姨。”林乔战战兢兢地坐着。
此刻他忽然神经错乱地想起了许霜和他说过的话,在面临雨水时,蒲公英会收拢绒毛贴附在种子之上,以保护种子不被打散。
林乔想着如果自己真是个蒲公英的话现在自己绝对已经收绒毛收得紧紧的了……
“实在不行就给子涵转学。”乔亚楠提议道。“守义的高中同学是江庭一中的老师。”
“是吗?”老杜眼睛一亮。
“算了,这妮子就是叛逆,给她转过去她再谈咋办?再转,转到哪?三中?”
子涵妈笑着看向林乔。“要不让子涵转去三中,林乔你看着她。”
林乔尴尬地咧了咧嘴。
“呵他自己都管不住。”乔亚楠喝了一口汤低声说道。
在杜子涵离开了饭桌后整个饭局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林乔庆幸乔亚楠没有把自己摆上餐桌像刚刚批斗杜子涵一样。
当然也有老爸在旁边拆火的功劳。
一直到饭局结束,杜子涵又被子涵妈从房间拉出来送客。
因为刚下过雨,天气有点凉,杜子涵披了一件大风衣,里面依旧是那件睡衣,不过拖鞋总算换成了一样色的。
“你妈说的是谁?李夏至?”
杜子涵裹紧风衣,眯眼看着一旁还在叙话的大人们,她朝林乔询问。“是三中艺术节那天吗?”
“我妈误会了。”
林乔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飘忽。
“呵呵呵,骗骗哥们得了……”
杜子涵仿佛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她咯咯地笑出声来,接着说道。
“那我还说我妈误会了呢,你信不?你俩都那样了还‘误会’?我要是你妈打死我我都不信你说的鬼话。”
杜子涵的话让林乔滞了一刹,仿佛有根小刺轻轻扎了下他的心脏。
林乔其实无数次地在心里强调和警醒过自己,高中一定不能早恋,一定不能早恋。
可如果由一个外人看来他和李夏至的相处方式就和早恋没有区别,那实际情况是如何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他和李夏至的所作所为真的还能归类到所谓同学朋友的范畴吗?
尽管他时常刻意地把控着和李夏至的距离,比如李夏至在课间休息睡觉时经常把枕着的手伸到林乔的桌子上,这时候他常常出去上个厕所或者去水房接水。
比如李夏至在问他问题时经常歪头趴在两人课桌的中间,试卷几乎要铺满林乔的桌子,这时的他就装作劳累的模样倚靠着窗边的墙壁,侧着身子给她讲题。
再比如李夏至有时候晚自习会偷偷观察他,一看就是好几分钟,然后下课说林乔你好专注啊,其实林乔的余光是发现了她的,但他还是会耷拉着眼反问说你物理和数学试卷写完了?
他把这些当做是李夏至开朗外向的性格导致的大大咧咧和分寸感弱,然后设计一个好朋友的模子再把自己装进去,心安理得地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
林乔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又有几团杨絮飘飞到他的耳边,痒丝丝的,没想到雨刚停没几个小时,这东西又飘了上来。
无由来的他忽然想起了老马之前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这些东西,当局者迷’。
难道他真的陷入了当局者迷的泥沼之中了吗?
“林乔。”林守义招呼了他一声。“走啦。”
“叔叔阿姨再见。”
“拜拜,有机会再聚聚,到时候喝点……”老杜话没说完就被子涵妈抢过话头。
“林乔好好学习,别学你子涵姐。”
“走了走了。”
汽车启动,林乔降下车窗,最后朝杜子涵挥了挥手。
留着俏丽短直发的少女只是伸出双指,虚空挖了下林乔的眼睛。
“行了,林乔把窗户关上,杨絮都飘进来了。”
行驶一段距离后,乔亚楠捂着嘴说道。
林乔升上窗户,风声和灯光似乎都被隔绝在外,车厢内瞬间静了好几个度。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难管?连子涵都早恋?”乔亚楠坐在副驾驶,一边玩手机一边说道。
“都成熟的早啊。”林守义长叹一口气。
“林乔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要是再发现你和你班那个李夏至玩,直接转学到江庭走读,我看着你。”
“我相信咱们儿子,我问过他舍友了,乔老实的很。”林守义咧咧嘴。
“听见了吗?”
林乔用手抹了抹自己刚刚在车窗上的哈气,透过那不规则的圆形,他看到车窗外无数商铺的通明灯火之下,杨絮飘飞。
“嗯。”
他发现许霜似乎说错了,相对于蒲公英,似乎还是杨絮更强。
无论是磅礴暴雨还是淅沥小雨,在雨停之后,大风对着杨树一吹,依旧是无数杨絮漫天。
而才在阳光之下舒展开绒毛的蒲公英,甚至不用太大的风,在几片可怜的小伞缓缓吹落之后,就只剩下一小根丑陋的枯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