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式也是人家给的图样,花里胡哨的,跟咱们这儿正经人穿的,那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儿!”
赵淑芬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抱怨,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已经利索地探向一个油纸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揭开一个角,露出里面的衣片。
她将布料捻在指间细细摩挲,又凑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最后对着从破洞投下的那点可怜光线,眯眼审视着那些半成品的针脚和裁剪的版型,眉头微微蹙起在琢磨什么。
她拿起一件裁剪好的白色棉布衬衫衣片,注意到衣领袖口的内衬用的是极细密的丝光棉,手感顺滑。
又翻出一堆零散的苏绣布片,针脚细密,配色雅致。
“小丽,你来看这个。”
赵小丽不情愿地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兴趣寥寥:“妈,这些绣花……太老气了。”
赵淑芬却拿起一片巴掌大的兰花绣片,对着光亮处端详:“这绣工,现在可不多见。你看这飞针,这劈线,没十年功夫下不来。”
她又拿起几片衣片在身上比划,“这版型,虽是几年前的,但经典,稍作修改,就能变时新款式。”
朱厂长听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转瞬即逝。
他苦笑:“赵老板,您是行家。可这些东西,就算有点底子,要起死回生,得花多少工夫?谁费那劲儿?”
“我愿意。”赵淑芬站起身。
朱厂长愣住,赵小丽和李娟也惊讶地看她。
“朱厂长,您这批货,我全要了。”
“全……全要了?”朱厂长结巴起来,“赵老板,您没开玩笑吧?这……堆得跟山一样!”
“我从不开玩笑。”赵淑芬走到破旧办公桌前,从包里拿出小本子和笔,“您算算,这些货,打算怎么处理?给我个实诚价。”
朱厂长搓着手,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赵老板,您真心想要?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开价。放着是废物,当废品卖了,我心里又堵得慌。毕竟,都是我们厂当年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赵淑芬点头:“我明白。这样吧,朱厂长,您也别为难。这些布料和半成品,优点是底子好,缺点是款式老旧、积压时间长、有霉变风险,后期处理成本很高。”
她停顿一下,看向朱厂长。
“我给您一个打包价。”
赵淑芬伸出三根手指。
朱厂长眼睛一亮,随即有些犹豫:“三……三万?”
赵淑芬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朱厂长,是三千。”
“三……三千?!”朱厂长猛地站直,嗓音陡然拔高,“赵老板,您这不是开玩笑吗?三千块,连这些布料当年的零头都不够!我这仓库里,光纯棉布就有几万米,还有那些的确良、灯芯绒,服装半成品数不清!三千块,您打发叫花子呢?”
赵小丽和李娟也觉得这价格太低了。
赵淑芬却依旧平静:“朱厂长,您先别激动。我出三千,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抬眼看着暴跳如雷的朱厂长。
“第一,这些货在您手里,一文不值,每天都在增加您的仓储成本和心里的负担,对吗?”
朱厂长被她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