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娘子相公从此一蹶不振,染上赌瘾酒瘾,把家里饭馆,宅院都给赌输了。
张娘子也是有些通透的人,市井里看多了人情冷淡,想着如今家徒四壁,相公卖无可卖,就该卖自己和女儿了。
一狠心自卖自身,带着十三岁的女儿投身到牙行,母女俩作价二十两,银子一多半给了那无良无德的相公,换他在卖身契上签字,从此夫妻情断,父女恩绝。
这张娘子带着女儿在牙行住了有半年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得自己选买主。
段老板见她住了这么久也没脱手,心里正烦躁,好容易今日来了个主顾入了她的眼,乐呵呵地说了一箩筐好话。
无非是勤勉老实,干净又不多是非这些,最后又加了句:“她母女俩可怜,那不成器的男人把银子输光了,还来找了几回,要她给银子,周娘子若是能收了她们,带离这清水县,也算是做了桩善事。”
红果问了问她平日擅做何种菜肴,又得知她认得些字,还算得帐,女儿幺娘也伶俐,一个放在厨房管采买,一个放在内院带月儿,倒也合适,便冲赵十武点了点头。
浆洗打扫,看家护院的,就只要身体好,人老实就行。
赵十武看中了一家子,这家人原本是乡下佃户,被主家欺负,害死了大女儿,这才带着儿子和小女儿进城卖身。
一家四口,当家的男人也就三十多岁,说是种田好手,也会赶骡车。
“东家,我还会做木工,家里修修补补的活都能干,我婆娘会养鸡养猪,种菜一把好手,我家木头也听话,就是草儿小了点,东家行行好,让我们一家在一处吧,我们吃的不多,草儿明年就能干活了……”
挺高大的一汉子,被贫困与强权欺压的,佝偻着背,跪在地上求眼前买主,别让他们一家四口四散分离,红果看了实在不忍心,便抬头去看赵十武,轻轻拉了拉他袖子。
原本只打算买五个人,这下两家子七口人,张娘子母女有手艺,又认得字算得帐,给了三十两银子。
那李姓佃户一家,段老板是给了十五两银子买断,跟红果也要了三十两。
赵十武心知这李佃户是拖家带口逃命来的,卖身价肯定低,还了点价。
最终七口人,一共给了五十六两银子,段老板倒手挣了二十多两,心里乐开了花。
到衙门过了卖身契盖了章,赵十武和红果去东市,先买了一辆骡车,花了三十两,再去采购了些粮食被褥炊具。
李佃户赶了骡车载着货,赵十武又另外租了一辆骡车,一行人擦黑回到杨柳镇。
红果怀里揣着户册,房契和七个下人的卖身契,做梦一般,感觉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古代万恶地主婆。
不对,还没有地,算不得地主婆。
张娘子毕竟开过饭馆,有点见识也能干,见李佃户一家还有些木讷畏缩,便挺身而出担起了管事人的责任。
她见赵东家让周娘子去后院歇息,自己吩咐了李佃户卸货,转身进了前院厢房,心里纳罕这一对到底什么关系?
兄妹肯定不是,但夫妻又不是夫妻的做派。
身为下人,最要紧的就是不乱打听揣摩主家私事,张娘子只把这点纳罕藏在心里,先去厨下烧了一大锅热水。
等李佃户他们把东西卸完,照东家吩咐的,放到东厢房,她拉着李嫂子道:
“嫂子,你帮着把水拎过去,大家都好好洗洗,旧的衣衫都烧了,再查查身上有没虱子,洗干净了换上新衣裳,咱们才好伺候东家。”
李佃户一家都是老实人,这李娘子原本在乡下就听相公的,卖身进了这家里,手足无措,如今张娘子吩咐她做事,求之不得。
七口人都洗干净了,换上红果在城里买的衣衫,男子都是靛蓝色粗布短打袄裤,女子则是青绿色粗布袄裙,张娘子才带头领着他们去见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