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先用火把将他们逼到校场外面,然后用火烧死他们,不然只要有人用蛊术召唤,他们还会再度醒来。”
崔宁看着不远处已经化作僵尸的红胡子:“一点别的方法都没有吗?”
“没有,所以这才是蛊毒的可怕之处。”
“殿下,我们是不是该派人一起去除掉僵尸?”春琴问道。
火姬却只是盯着半空一言不发。
玄冰玉流光溢彩,似是在为半空中的土昌吉输送源源不断的真气。看着渐渐力竭的嵯峨昊,土昌吉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何必挣扎呢,下去受死如何?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气力了。”
嵯峨昊冷笑不语。
土昌吉看见他的样子就来气,明明自己才是赢家,但是嵯峨昊的那副贱样看上去居然还是那么高贵,仿佛自己依然如三十年前刚来巫门时那样,是个泥腿子是个丑角。这一切便是他的心魔,如何伪装都挥之不去,除非将眼前人杀之而后快。
“嵯峨昊,哼,你出身贵胄,天分独到,又如何?你早在二十年前就失去了一切,亲人爱人还有地位,你早就一钱不值,我看你可怜留你一条性命,你又何苦回来送死呢?”
嵯峨昊轻蔑一笑,声音很轻:“果然是你,是你杀了水姬夺了她的玄冰玉。”他此时已经浑身是伤,身上滴落的血引得下面的血菖蒲的蕊丝疯狂,可是因为穿着黑衣,这一切看上去并不明显,他始终是优雅的,淡淡的,可是眼神中深深的哀伤却无法掩饰。
“你果然还念着水姬,你的师父,你心爱的女人……可惜啊可惜,她死了,就算你重掌巫门,又如何,无人同你分享……”土昌吉说着这些话时,明显有炫耀的意思。
“你就有人分享了吗?”一个女子站在擂台下方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她说话的样子明明很轻松,声音却覆盖了整个叶娑校场:“你的菊夫人在此!”
“不过是使诈罢了!一定是的!”土昌吉听到胡霜的话,心下道,小菊怎么可能轻易被他们擒获,不可能的!但到底是慌神了,嵯峨昊挥出一掌,正对他的腰间,他身子一侧,翻身向下,正看到胡霜从红胡子身上抢过菊夫人的尸首向擂台上扔去。
覆盖在尸首上的黑麻披风掉落了下来,露出了菊夫人的真容,白皙的皮肤,温娴的长相,还有脸上那一处粉色的疤痕,她此刻闭着眼睛,看上去十分安详。
眼看她的身子触碰到了血菖蒲的花瓣,里面的蕊丝疯狂缠上她的身子。
“不要!”土昌吉大喊一声,飞下身子,出掌阻拦,然而来不及了,嵯峨昊伸手揪住他的腰带,他回身抵挡,袖中的血蛊飞出,胡霜飞至半空甩出白练,将蛊虫抵挡开,嵯峨昊用尽气力将玄冰玉从他腰间抠出。
土昌吉肚皮上飞出血来,疼得惊叫,众人惊讶地看着半空,那玄冰玉竟是嵌在他的肚皮表层,他身上的腰带里面竟然是一簇血菖蒲的根茎。那根茎的须像血管一样长在他的上半身,嵯峨昊用力一拉,丝丝缕缕的须根从他身上挣开,将身上的土部制服拉爆,一片血肉模糊。
围观众人大哗。
令狐道:“我说他的功力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将玄冰玉和血菖蒲养在自己身上,一举三得,用血菖蒲吸食的精血涵养自己的肉身,用玄冰玉涵养自己的真气,这两样都是水姬的发明,好阴险的法子,这土昌吉真真欺世盗名,下作无耻。”
嵯峨昊手握成拳,那须根变成粉末,擂台上的血菖蒲瞬间蜷成乌黑的一团。
白色烟幕渐渐被阳光取代,场中诸人具是目瞪口呆。
擂台上的菊夫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跌倒在场中、血肉模糊的土昌吉慢慢爬上了擂台,轻声唤着:小菊……
土昌吉素常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虽喜欢以憨厚笑容示人,但也是个极要体面之人,此时此地看到这样狼狈可怜的他,那些土部弟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嵯峨昊捧着渐渐熄灭了光芒的玄冰玉飞身而下,坐回原先的高台上,一挥手:“今日水姬圣物玄冰玉失而复得,还不快拜?”
众人连忙趴下跪拜。
行过跪拜之礼,火姬看着嵯峨昊,谄媚道:“陛下,这玄冰玉实属世间难得之物,为我巫门第一法器,但需要在活物上涵养着,方才不死。陛下贵为巫皇,水姬姐姐又是陛下事实上的师父,不如陛下此刻就将此珠嵌入血肉,也是实至名归,如何?”
嵯峨昊看她一笑:“火姬,我要怎么处置这枚珠子,还需要你来教吗?”手指轻动,玄冰玉徐徐升起,嵌入他的额头。
姜名炀看到眼前情形,心知土部已经溃不成军,依靠不得了,手中放出一支穿云箭。
那箭直冲云霄,嵯峨昊似看不见那箭。望着擂台上的土昌吉道:“落得今日境地,你还有什么话说?”
土昌吉怀中抱着和他一样血肉模糊的菊夫人尸体,脸上露出癫狂神色:“哈哈,有什么话说。陛下盖世英雄,英明神武……”
嵯峨昊知道他在装疯卖傻,肃然道:“当年金木水三王之死,秋露之死,水娇娇之死,你是否该交代一下?”
场中众人好不惊讶。当年的事虽已定论,但也确实透着古怪,难道这些事情都和土昌吉有关?
火姬忍不住喃喃:“秋露?小菊?难道……”
土昌吉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慌乱:“你们毫无道理杀死了我的爱侣,还要栽赃于我,哼,欲加之罪何患无?我就知道,你此番回来就是要将我们这些苦苦经营巫门的人一个个收拾了才会罢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霜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跳上擂台道,“不如我今天给昌吉大王讲个故事吧,看看这故事是否似曾相识?”
言毕,目光落在嵯峨昊身上,嵯峨昊对她点头。
她看了看叶娑校场中的众人,声音清澈中带些沙哑,却没有一个角落不能听见:“事情还要从二十五年前的纯阳山庄说起。”
突然台下有个土部弟子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二十五年前你怕都没有生出来,什么纯阳山庄纯阴山庄,是你胡乱编排的吗?”
嵯峨昊道:“这位姑娘姓胡名霜,乃我的朋友,亦是妙手天师高足,胡姑娘,你请继续。”
那弟子听到胡霜竟是妙手之徒,呆了一瞬,这才罢口。
妙手天师早些年云游至西南一隅,悬壶济世,乐善好施,在这一带是极有名声的高人,众人再看这小女孩不免添了几分恭敬,但也有水部故旧免不了指指点点:“妙手,好熟悉的名字,难道不是水姬娘娘的……”
嵯峨昊一拍椅背,全场肃静。
胡霜继续:“二十五年前,昌吉大王还只是土部一个小小掌事弟子,掌事弟子虽是较为高层的弟子,但在巫门多如牛毛并不起眼,昌吉大王的过人之处在于他的另一个身份,便是巫门天刑司的实际执掌人。为什么一个没有出身的掌事弟子能当上巫门天刑司的实际执掌人呢?一则,当年老巫皇已经病入膏肓,实际上巫门已经被金木水火土五部架空,所有人都知道,想要有前途,在各部之内做任务比起巫门各司的任务要更有价值,毕竟晋升之路是由巫王拔擢,而巫门的官职不过是兼职,天刑司的掌事一职,劳心劳力又得罪人,各部有前途的弟子是都不愿做的。可是,当年的昌吉大王是个有抱负之人,因为自己没有根基,只得将所有的活都努力干好,所有的机遇都抓住。二十五年前,为了替巫门抓捕一个逃犯,昌吉大王再一次离开嵯峨山,因为巫门得不到大昱官方认证,只好装扮成书生模样,低调出行。然而这一次离开嵯峨山,昌吉大王却遇到了对自己人生影响最大的那个人。”
胡霜虽是个外来人,但对二十余年前的巫门生态显然十分了解,众人不免听得越来越认真,有人忍不住打量土昌吉,他神情落寞,脸上带着略为癫狂的笑意,眼睛却亮亮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叽叽喳喳:“该不会是纯阳姥姥吧,听说昌吉大王当年和那老太婆春风一度,最后还偷了她的秘籍啊。”
“不是吧……”
胡霜继续道:“彼时,那逃犯已走得很远,昌吉大王一路跟随,竟然在一处陌生的山中迷路,在那里遇上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又瘦又小又可怜,脸上还有一道疤痕。”
土昌吉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眼泪流下了他那沾血的面庞。
胡霜顿了一顿,声音稍低了些:“这个名叫小菊的女孩是纯阳姥姥的养女,饱受虐待,预感自己活不长了,她不想再看着纯阳姥姥害人了,她告诉了昌吉大王,他并不是迷路,而是陷入了纯阳姥姥的阵法,纯阳姥姥有用阵法猎杀青年书生剥皮活祭的嗜好。
土昌吉眼睛里闪着细小的光,看着胡霜的眼神中似有杀意。胡霜望着他道:“然而你却对小菊产生了别样的情绪,于是你决定带着她一起从山里逃出去。你蛊术不凡,女孩又懂得阵法,你们逃出去并不难。你给她养伤,虽然极不方便,但还是带着她去执行任务。你终于找到了那个逃犯,逃犯却不堪你狠毒的折磨,而选择自戕,让你没有圆满完成任务,但你很开心,因为你孤独的人生终于可以有人陪伴和分享。”
土昌吉冷笑一声。
胡霜道:“纯阳姥姥写给前巫皇的信中说,二十五年前她的易容秘籍丢失,而天一司和天刑司的记载证明,你曾于那段时间出入纯阳山庄附近,而她确实在那时发现有人逃出了她的阵法,且路上还发现为了击退夜里的猛兽,那里有用蛊的痕迹。出入附近,懂得阵法甚至还会蛊术,于是,她觉得偷走她秘籍的就是你了。”
“开什么玩笑?本王进都没进纯阳山庄,又如何偷她的秘籍?”
“是的,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没有偷她的秘籍,甚至压根都不知道她的秘籍,偷秘籍的另有其人。
“据天一司档案记载,纯阳姥姥曾是大户人家妾室且有一女,但因故被逐出夫家,母女自此永不能相见,于是她便有了收养女童的习惯,然而她对待这些女童却十分残忍,多数还未成年就被她虐待致死。小菊作为纯阳的养女,也难逃这一命运,这一次,纯阳将她虐打至奄奄一息,扔进山林,她以为这个女孩早就沦为虎狼的食物,殊不知,小菊不是个一般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