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名炀“哼”了一声,道:“你二人怎么会在此地?”
崔宁道:“在下也是被纯阳姥姥骗来的,多亏了胡姑娘救我。纯阳姥姥已经被胡姑娘杀死了。”
姜名炀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走。
“慢着,姜公公,你这是要去哪里?”胡霜道。
姜名炀回头看着她,勾唇一笑,脸上的蓝痣轻轻跳动,说道:“咱家去哪里与你何干?莫不是你还要施舍什么蛇毒解药给我?”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差不多整整一个月,姜名炀除了右手不能动其实倒没有什么其他异样,他事后听说胡霜给其他刀卫服下的都是糖丸,所以并没有把解药的事情放在心上。
胡霜笑道:“这里到处是山,又哪里是官府能管辖得了的地方?我只是想,你这样一个人出去,可能根本走不出这座山!”
“什么意思?”
“这山是被纯阳姥姥施了阵法,若非破阵,走不出去。”
姜名炀想起此前进山的各种诡异,不得不相信胡霜,说道:“想不到你看上去又小又丑,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没有不懂的,邝云齐这回倒真是捡到宝了。”
崔宁听到姜名炀这样说,不禁偷偷打量胡霜的神色,他记得当初胡霜在碧落湖畔曾同他说自己又土又丑之类的话语,当时只是觉得这女子说话奇怪,现在想来,她内心一定也是为此自卑而痛苦的,只是面上不表露罢了。
胡霜对姜名炀的话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道:“姜公公此行目的可是嵯峨山?”
姜名炀气道:“什么嵯峨山?老子听都没听过,难道,你们是要去那里?”
“是的,我们就是要去那里,不知公公是否有兴趣,不妨同行!”
姜名炀没料到胡霜回答得如此痛快磊落,心中不禁盘算这其中是否有诈,他确实是接到命令要去嵯峨山,也苦于对西南这一片情况十分不熟悉,能够同他们搭伴而行,于他而言,不失为良策。他微眯了眼睛,问道:“你二人是看清了邝云齐的本质,所以打算弃暗投明吗?”
“公公误会了,我只是贪图你的……一样东西罢了!”
“什么?”姜名炀突然退后一步,“你想要咱家的冥灵剑?”
“姜公公放心,我对你那把带在身边等于向全世界昭告我是谁的烂剑没有任何兴趣,七日后嵯峨山将要举行巫王盛会,各色高手云集,不知道姜公公对此可有什么了解?”
“哼,不是很清楚,不过咱家猜测,不就是一堆放蛊的异端吗?咱家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养虫子的山民!”姜名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按了按腰间的冥灵剑柄。显然,他并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自信。
胡霜一笑:“公公未免太过轻敌,蛊毒这种东西,中原人闻之色变。几十年前因为菖阳国蛊祸,大昱与菖阳交界之处也深受其害,西南边境十室九空,以至于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想必公公应该对此有所耳闻。”
姜名炀心下焉能不怵,听到此处冷冷一笑:“咱家也不会白白成全你们,想要同路,也须得拿出些诚意来。”
崔宁心下不明白胡霜为什么执意要和姜名炀搭伙。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胡霜贪图的那件东西是什么,心下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武功太次了,没办法给胡霜任何安全感吧,这样一想,不免黯然。
胡霜却笑起来,伸出手掌,掌中托着一个小小瓷瓶,说道:“姜公公,这是你身上中的蛇毒的解药,这里有三个月的量,这个月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你取一丸药先吃下去,不出一时三刻,你的手便会恢复,功力也会增强不少。”
姜名炀接过药瓶:“咱家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又焉知你这药里是不是添了新毒哄咱家吃下去?你这丫头,满嘴扯谎,咱家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胡霜道:“姜公公,你明日白日便会毒发,到时候你自然会信我。而且,你除了相信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姜名炀心知她说的是对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催促道:“你既然说那巫王盛会是在七日后,我们还不快快动身?”
“姜公公急什么?嵯峨山离这里四五日脚程便到了,那里向来守卫森严,非巫门中人根本进不去,今日这么晚了,我们不妨先吃点儿东西睡一觉,恢复一下功力,明日谋划一番再出门。你觉得呢?”
姜名炀被困在这地窖已经一天一夜,粒米未进,被胡霜一说便饿了,反问道:“吃东西?”
崔宁道:“这里的饭菜你也敢吃啊!”
“这庄子里种了这么多菜,灶下也有米,不如自己动手做饭吃吧!”
姜名炀和崔宁心下一喜,异口同声道:“你会做饭?”
“当然!”
胡霜去菜地里选菜,崔宁揣着夜明珠端着簸箕打下手,看到她对那些长得明明都差不多的各色菜蔬如数家珍,忍不住道:“你怎么还懂这些?”
胡霜点头道:“我说过我是乡下姑娘,怎么会连这些都不懂?”
崔宁道:“别这样说,我只是从前同人多半谈论的都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对这些不甚了解,觉得稀奇。”
胡霜边忙边道:“你不嫌我土?”
崔宁觉得脸有些发烫,说道:“不觉得,你不止不土,还挺好看的,尤其是眼睛。你不要太在意一些人说的话,有时候他们只是妒忌你的聪明和能干罢了,找些由头攻击你,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胡霜听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埋着头理菜。崔宁猛地想起云齐从前警告自己的话,也闭了嘴巴,低头不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二人采了一篮子青菜、萝卜和野葱,到了灶下,就见胡霜一脸激动地打开身侧的白布包,里面全是一堆脏兮兮的蘑菇之类的玩意儿。
一直坐在灶下尝试着烧火却屡败屡战的姜名炀忍不住掩鼻道:“什么东西?一股土腥味,快拿开!”
崔宁亦道:“这是……什么?”
胡霜道:“这是我进山跟踪你的时候采的,西南雨季的菌子,最美味了。”
饶是崔宁这样的老实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居然还有空采蘑菇,若早点儿救我,我就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了,我差点儿就……对着那堆蘑菇,他露出了怒视的表情。
姜名炀亦是一脸嫌弃道:“不会有毒吧!”
胡霜忍不住怒道:“你俩出去!”
被赶到厅堂后,崔宁便趁着这个时间练习胡霜所教的心决。姜名炀则用轻功飞来飞去,满屋子乱窜,东翻西找。崔宁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沉心打坐,突然听到一声颇为尖厉的叫声,连忙跳起来冲了出去,却是姜名炀站在之前的客房里,对着一堆伪装旁的纯阳姥姥道:“这骚货真容竟长这样?”
“是呀!你没事吧!”
“怪不得……你们唤她姥姥!真恶心……”姜名炀“嗷”的一声,不顾形象就要吐出来,连忙捂着嘴冲了出去。崔宁不作他想,继续回到桌前打坐。
半晌,姜名炀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回到桌前,这时胡霜也正好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桌上除了一大桶蒸得喷香的白米饭,便是四菜一汤,四个菜都用大海碗盛着,有一盘炒青菜,一盘炒萝卜,另外两盘都是菌菇,一个是炒杂菌,一个是烤的白色菇类,当中一碗汤便是菌菇蛋花汤,上面还撒着葱花。
姜名炀一脸嫌弃道:“全是素的?”他掏出雪白的丝帕擦了擦已经很是干净的木筷,又将丝帕置于桌上,将左手放在上面擦拭。他慢悠悠地张嘴,似乎想要教育胡霜下厨之术……却看到另两个人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桌上菜肴俨然已经消失了一半,连忙也拿起饭碗大吃起来,这才发现这些菜竟是他不曾想象到的美味,尤其是那些菌子,简直味道鲜浓,无可方比。但是因为他动筷太晚,又是用的左手,哪里是他二人对手,忍不住只能用剩下的菌菇汤泡饭,含泪吃青菜和萝卜了,然而也不知胡霜是怎么做的,这青菜和萝卜也脆爽鲜嫩,别有一番山珍滋味,感觉吃下去十分滋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三人就将桌上的饭菜扫得精光。饭饱之后,胡霜将饭碗洗刷干净,崔宁和姜名炀将纯阳姥姥的尸首埋了,各自找地方睡觉。胡霜睡在书房,姜名炀睡在厅堂,崔宁便睡在客房里,在床上将自己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只觉内力比此前似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