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些破损树根处渗出的汁液再次光芒大盛,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欸,又有光冒出来了?”派蒙好奇地看着。
荧警惕起来:“又是之前的那种情况吗?”
光芒散去,一位身着古朴茶师服饰、双目紧闭的老者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雷电影看着这位老者,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与怀念:“你是…古山?”
老者虚影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嗯?是将军大人?您不是前往远方的战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派蒙小声嘀咕:“(远方的战场?那听起来好像还是五百年前那个时候的事…)”
雷电影向众人介绍道:“容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古山,一直跟随我的茶匠。古山目不能视,却拥有远超常人的品鉴力。他亲手泡的茶,在稻妻是数一数二的好滋味。”
左钰闻言,对这位老者肃然起敬,能得到雷神如此评价,其茶道造诣可见一斑。
古山的虚影似乎“听”到了雷电影的夸赞,微微躬身:“您过奖了。不过是常伴将军大人左右,熟能生巧罢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起来,将军大人还带着客人?…眼下这个情况,老夫恐怕没法为各位送上像样的茶点…但几位要是不嫌弃,还请坐下歇息一会儿。毕竟,外面已经变得一团糟了。”
派蒙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荧看向左钰和雷电影,眼神中带着询问。她轻声对古山说道:“我想知道更多往事。”
左钰也温和地开口:“老先生,我们确实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如果您愿意,还请告知一二。”
派蒙也赶忙接口:“呃…对,外面都是野兽,已经是一片漆黑了,还有很多人受伤…”
古山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已经打到这里来了。这附近的住户都跑得差不多了,他们想带老夫走,可老夫觉得没有意义,就没有跟他们去。将军大人就在这里,老夫没有逃跑的理由。假如这是连将军大人都无可奈何的事,老夫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荧问道:“你为什么完全不慌张?”
古山平静地回答:“逃跑,为的是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是因为生命中仍有未尽之事。而老夫,只是恰好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罢了。”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将军大人品茶时,常向我讲述她的‘梦想’。听着她的讲述,失明多年的老夫竟也像是亲身游历着稻妻最美的山川与大海一般…久而久之,老夫逐渐理解了她浪漫又梦幻的想法。她总是说,「一切美好都会因时间流逝而变化、消逝。所以人生在世,一定
派蒙有些不解地问:“这……显然不是影会说的话吧?这不符合永恒的定义啊。”
荧也微微蹙眉,觉得这番话语与她所认识的雷电将军的理念大相径庭。
左钰心想,这番话语,倒是与雷电真那追求须臾与梦想的理念不谋而合,只是稻妻的普通民众,并不知道他们的神明其实是双生子。
古山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的疑惑,继续说道:“所以就算现状糟糕,老夫已经遍历无数美好,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影沉默片刻,轻声回应:“或许,是这样没错。”
古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再过不久,老夫就要向将军大人道别了。真可惜呀…无缘看见这场浩劫之后由将军大人重建的稻妻。”他顿了顿,又豁达地补充道,“但也无妨。所有人都在说稻妻变成黑色的了,可在老夫眼中,稻妻一直都是黑色的啊。浩劫之后,必有新生。再说,就算老夫能幸存到那时,也只是个不解风情的老瞎子吧…哈哈,还是算了。”
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古山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歉意说道:“哎呀,抱歉,糊涂了。白顾自说了这么多,却还没把茶端上来。将军大人大驾光临,没有茶,成何体统。稍等片刻,待老夫…嗯,茶具呢?该不会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撞坏了吧?”
派蒙环顾四周,摇了摇头:“好像没看见有茶具…”
古山有些懊恼:“没有吗?本来就在手边才对啊。这真是…令将军大人和各位客人见笑了。”
荧见状,开口道:“我们知道什么地方有茶具。”
古山连忙阻止:“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去取,太有损礼仪了。”
影却站起身:“没关系,你先歇息一会儿,我们去去就来。”
古山有些惶恐:“将军大人亲自去?不可不可,老夫诚惶诚恐,何况外面的战势…”
影打断了他:“此处…环境复杂,和你记忆中的茶屋很不一样。交给我们吧。”
古山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只得应道:“这…好吧。居然有一天,不得不让将军大人替老夫备茶具…该说是最后的遗憾还是最后的幸运呢,哈哈。”
三人离开了古山记忆残留之地,派蒙忍不住问道:“去哪里能找到茶具呢?喝茶不能算是必要的事,但一想到五百年前那位慈祥的老爷爷遭遇了那么多事,我就很难过…”
影的语气也带着一丝怀念:“我也十分想念他的茶了。”
派蒙眼睛一亮:“对了,去神里屋敷吧!那里一定能借到茶具。”
来到神里屋敷,家臣平野见到荧和派蒙,正要行礼,却瞥见了她们身后的影,顿时大惊失色:“是荧,还有…将、将军大人!”他慌忙躬身,“不知将军大人亲白前来所为何事?”
影的语气依旧平静:“想要借社奉行的茶具一用。”
平野连忙应道:“哦、哦好!属下这就去准备。还请将军大人到庭院内稍事休息,我立刻通知家主大人您已来访。茶具待我准备好也会第一时间为您送来。”
影摆了摆手:“不必慌张,我不是来见他的。这段时间我更想和荧、还有左钰先生聊聊。茶具的事,就有劳你了。”
平野受宠若惊:“不不不,将军大人亲自驾临,属下怎敢谈辛不辛苦!那我这就去办。”
待平野退下,影转向荧和左钰,难得主动开口:“难得有个方便交谈的机会,相信你有许多话要问我吧?”
荧沉吟片刻,问道:“那个茶匠真的是为「你」泡茶的吗?”
派蒙也立刻附和:“对对,我也想问!他口中的「将军大人」,听上去跟你差别很大啊。”
影解释道:“我很少有机会喝茶,闲暇时间几乎都在练武。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在为前任雷神,也就是我的姐姐雷电真泡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也许对「两个将军」的事有所察觉,却一直表现得像是全然不知情。刚才他所说的理念,即是真一直秉持的,对现实的看法。”
派蒙感叹道:“真和你的想法,差别好大…”
影肯定道:“是的,这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分歧所在。她眼中,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事物是「梦想」——即是生命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荧若有所思:“那岂不就是「愿望」?”
影微微摇头:“有相似之处,但不完全相同。你闯入「一心净土」之时,我远远望见天空中无数象征愿望的星星被点亮,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如今看来,她是对的,而我误入了歧途。”
派蒙小声说:“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影继续解释:“真比我想得更远。在她看来,名为「梦想」的状态,比「愿望」更加虚幻抽象。「愿望」所指向的,大多是某种实际的物质或结论,总是有穷尽,总是会被新生的「愿望」取代。真所关注的,是驱使人类不断产生新「愿望」的动力。这种动力根植于本能。换言之…它也是一种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