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弗提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向来对情报的延迟深恶痛绝,尤其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任何一丝耽搁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让他过来。”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接着又严厉地补充道:“下次有情报直接叫醒我,不用等我睡醒。没有任何事情比前线的情报更重要,明白吗?”
“是!团长!!”伊莉莎听到团长的语气,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顾不上再多说什么,留下这句回应,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雷纳德科长便在伊莉莎的带领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弗提的办公室。
他身穿笔挺的制服,表情一丝不苟,虽然对弗提的训斥心知肚明,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只是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雷纳德一进门,便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或多余的话语,直接切入主题。
他知道弗提团长的脾气,也知道此刻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弗提团长,昨日埃尔文团长已于深夜传回情报,第一阶段一切顺利,瓮城缺口已初步封堵,并已开始第二阶段的计划。”
雷纳德汇报完,将手中一份加密的文件放在弗提的桌子上,向前推了些许,示意弗提可以查阅具体内容。“这是埃尔文团长传回的具体情报内容,请您过目。”
“好!”弗提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点了点头,拿起文件,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行,让斯科夫那边,可以开始配合埃尔文进行第二阶段的计划了。”
雷纳德并没有过问第二阶段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他只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他的职责是确保信息传递的准确与及时,至于战略层面,那是弗提团长和各分队长的权限。
他只需要忠实地传达弗提的命令,确保其被有效执行。
“另外,利威尔。”弗提的话锋一转,他的目光从雷纳德身上移开,转向了跟随着雷纳德一同进门的利威尔。
利威尔依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双手插兜,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弗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二阶段的计划,需要你也一同前去。准备一下,随时出发。”
利威尔闻言,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抬起头,直视着弗提,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简短而清晰地回应:“明白了。”
利威尔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弗提团长的办公室。
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轻盈而迅速,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他心中留下波澜。
然而,当他沿着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执行第二阶段任务所需的东西时,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他的舅舅,凯尼。
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掠过,随即被他熟练地压下。
他想起了凯尼。
也许是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本能,或是长久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一丝血脉牵绊,利威尔心里突然觉得,还是想要去跟那个人说一声,无论凯尼会如何回应,他只是觉得,他想去。
利威尔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前段时间的事情。
那是在将凯尼·阿克曼从王都地下街捉回来之后。
凯尼被重伤,被秘密关押在解放卫队设置的一处隐秘病房中。
病房里只有凯尼和他,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凯尼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那些曾被他视作尘埃的过去,反而变得清晰起来。
他带着一种看淡生死的漠然,在利威尔那双死死盯着他的冰冷目光下,终于选择了坦白。
“库谢尔……是我的妹妹。”
妹妹?他唯一的母亲,库谢尔,竟然是这个男人的妹妹?
利威尔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这几十年的生活,他一直活在一种身份的空白中,而此刻,这空白被一个抚养他长大,教会他战斗的男人填补了。
在凯尼的病床前,利威尔盯了他好几天,不眠不休,如同一个雕塑般。
他没有开口,凯尼也只是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
直到某个清晨,当凯尼的伤势稍稍稳定,气氛不再那么紧绷时,利威尔终于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一股压抑多年的困惑和愤怒。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他问的是,当他学会如何同别人战斗之后,这个男人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凯尼躺在病床上,眼神有些涣散,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愧疚和无奈。
他费力地抬了抬手,似乎想挠挠头,但又因为伤痛而放弃。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终于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实话,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我啊……我只是,当不好别人的父母。”
在不知不觉中,利威尔的步伐已经不再是回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而是拐进了地下深处的另一条走廊。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吊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一丝丝压抑的气息。
他思绪再次回归,那些关于凯尼的过去、关于他母亲库谢尔的零碎画面,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涌,纠缠不清。
穿过几道沉重的铁门,他最终停在一扇简陋却坚固的牢笼前。
透过冰冷的铁栏杆,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凯尼。
凯尼半靠在墙角,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伤势未愈,但他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而狡黠,即便身陷囹圄,也未曾完全失去那种放浪不羁的气质。
凯尼显然也看到了利威尔。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发出一阵嘶哑而放浪形骸的大笑,那笑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嘲讽和挑衅。
“哟,你这白痴小鬼怎么来了?”凯尼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仿佛他们之间并非是囚犯与看守的关系,而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他挪了挪身子,似乎想坐得更舒服些,但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利威尔站在牢笼外,眼神复杂地盯着凯尼。
那些盘旋在心头的话语,似乎在喉咙口打了个转,最终汇聚成一句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宣告。
他没有回应凯尼的嘲弄,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凯尼那张狂的笑声硬生生打断。
“我。”利威尔的声音清晰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掷地有声。“我马上要前往前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