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蝉鸣在盛夏正午愈发聒噪,济世医馆后院的老槐树下,洛风将竹匾里晾晒的痔疮草翻了个面。深褐色的茎秆间点缀着暗红斑点,叶片边缘细密的锯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秦慕伊抱着陶罐匆匆赶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罐子里的痔疮草鲜叶还带着山间晨露。
“城东绸缎庄的孙掌柜派人来说,他坐浴三天,便血症状轻了大半!”她掀开罐盖,浓郁的草药清香混着一丝苦辛扑面而来,“但新来的学徒还分不清痔疮草和龙葵,总闹笑话。”话音未落,前堂突然传来压抑的呻吟声,几个伙计扶着位弓着腰的中年汉子踉跄而入。
“大夫救救我!”汉子额角冷汗涔涔,“痔疮又犯了,疼得坐不了马扎”洛风立刻迎上去,瞥见患者后颈暗红的血痕,转头向秦慕伊递了个眼神。她已心领神会,快步走向药柜取出痔疮草干品,深褐色的叶片在掌心碾碎时,渗出几滴琥珀色汁液。
“此草学名‘赤茎愈疮’,民间唤作痔疮草。”洛风将草药放入砂锅中,火苗舔舐锅底时腾起袅袅白烟,“全草含香豆素类、萜烯类化合物,尤以秦皮乙素和熊果酸含量最高,能消肿止痛、收敛止血。”他用竹夹夹起煮沸的草药,蒸腾的热气在他镜片上凝成白雾,“先坐浴,待疼痛缓解再施针。”
秦慕伊却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个青瓷小盒:“试试这个。”她指尖沾着新制的痔疮膏,浅褐色膏体散发着淡淡药香,“我在草药提取液里加了凡士林和蜂蜜,涂抹患处能加快愈合。”当她轻柔地为患者上药时,洛风注意到她睫毛微微颤动,专注的模样像在呵护最珍贵的瓷器。
处理完患者已是申时,洛风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秦慕伊正蹲在药圃前,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药图谱。“你看。”她指着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痔疮草茎秆暗红,折断后会流出黏性汁液,而龙葵茎秆青绿,这是最明显的区别。”她抬头时,发梢扫过洛风手背,惊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当夜,医馆油灯如豆。洛风捧着古籍核对化学成分,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熊果酸可抑制血管增生”“香豆素类具抗炎活性”;秦慕伊则将痔疮草鲜叶捣碎,在陶碗里反复过滤提纯。突然,她打翻了装着提取液的琉璃瓶,深褐色液体泼向洛风的衣襟。
“对不住!”她慌忙去拿帕子,却被洛风扣住手腕。他举起沾着药液的指尖,在烛光下转动:“慕伊,你看这颜色。”琥珀色的液体在他指缝间流淌,“纯品熊果酸遇浓硫酸会显色,我们或许能做个简易鉴别法。”两人的呼吸渐渐交织,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
次日清晨,医馆伙计们围坐在药碾旁。秦慕伊手持新鲜的痔疮草,紫红色茎秆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记住,此草喜阴湿,多生在溪边岩壁。鲜用捣烂外敷,干用煎水坐浴,对内外痔都有奇效。”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布袋,倒出几株杂草,“来,当场辨认。”
洛风铺开泛黄的手稿,笔尖点过复杂的分子式:“其含有的秦皮乙素能促进胶原蛋白合成,加速伤口愈合。但孕妇禁用,脾胃虚寒者需配伍温性药材。”他变魔术般拿出个瓷瓶,“这是浓缩提取液,兑水十倍即可使用。”
正讲解间,大门“吱呀”推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颤颤巍巍走来:“大夫,我家老头子坐浴后,坠胀感少多了!”她从袖中掏出几个温热的糯米团子,“自家做的,一定要收下”洛风正要推辞,秦慕伊已笑着接过:“大娘,这是我们该做的。”
暮色四合时,秦慕伊倚在药柜旁整理药材。洛风悄悄走近,将一朵用痔疮草编织的小花别在她发间:“今日李捕头说,衙门上下都开始采这草了。”他的手掌覆盖住她握着药匙的手,“慕伊,你看,我们的努力正在改变很多人的生活。”
窗外,朱雀街的灯火次第亮起。痔疮草晾晒的竹匾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深褐色的叶片映着月光,宛如撒了一地的星子。秦慕伊转身时,发间的草花蹭过洛风的鼻尖,带着药香的吻落在他嘴角:“是我们,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