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些,军爷。”李霜筠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伤口需得清理干净,方能上药包扎,免得发炎溃烂。”
那断臂士卒疼得龇牙咧嘴,汗如雨下,却也咬牙硬撑着,只是闷哼了几声。
就在此时,药铺门口光线一暗,几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着玄黑色铁叶锁子甲,面容刚毅,目光沉静如渊,正是神武右军元帅岳飞。杨沂中等人侍立其后。
药铺内的喧嚣似乎瞬间静止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这位力挽狂澜的年轻元帅。
李霜筠正待起身行礼,岳飞已抬手制止,沉声道:“姑娘不必多礼,救治伤患要紧。”
他目光扫过药铺内躺满的伤兵,以及李霜筠额角的汗水和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神,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你便是李霜筠?”岳飞开口问道,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李霜筠放下手中的布巾,款款起身,敛衽一礼,道:“民女李霜筠,参见元帅。”她的声音不卑不亢,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岳飞道:“听闻姑娘医术尚可,主动救治我军将士,本帅代他们谢过了。”
李霜筠道:“元帅言重了。家父行医,悬壶济世乃本分。如今城破家亡,民女一介弱质,能为王师略尽绵薄之力,亦是应当。”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戚,“只可惜家父……未能亲眼得见王师光复大名府。”
岳飞默然片刻,道:“令尊高义,本帅已命人查访,若有遗孤,必当妥善安置。姑娘节哀。”
他话锋一转,问道:“姑娘在此救治,可有何难处?药材、人手可还够用?”
李霜筠道:“回元帅,伤患众多,药材消耗甚巨,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之类,已然告罄。人手亦是不足,民女一人,实难照应周全。”
杨沂中在一旁插话道:“元帅,方才末将已吩咐过,从缴获中调拨药材,再派些军中辅兵妇人过来帮衬!”
岳飞点点头,对李霜筠道:“姑娘放心,药材人手,本帅即刻命人送来。你只管尽力救治,若有其他需求,可径直告知杨都指挥。”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呻吟的伤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叹息道:“战争残酷,百姓受苦,将士喋血。本帅只盼早日扫平狼烟,还天下一个太平。”
李霜筠望着岳飞,见他虽身居高位,统领千军万马,却并无骄横之气,言语间反倒流露出对将士和百姓的体恤,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佩。她本以为这些领兵打仗的将军都是粗犷不羁之人,却不想这位年轻的元帅竟有如此胸怀。
“元帅仁心,乃大宋之福,万民之幸。”李霜筠真心实意地道。
岳飞不置可否,只是道:“姑娘辛苦了。待城中稍定,本帅再行封赏。”
说罢,便转身带着众将离去,留下李霜筠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杨沂中落后一步,对李霜筠道:“李姑娘,元帅金口玉言,所需之物,尽管开口。若有任何不妥之人前来滋扰,亦可报我踏白军名号。”
“多谢杨将军。”李霜筠感激道。
待岳飞等人走远,药铺内的气氛才又活泛起来。那断臂的士卒咧着嘴对李霜筠道:“李姑娘,你可真是好运气!竟能得岳元帅亲自探问!”
李霜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继续为他处理伤口,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而岳飞走出药铺,面色重新恢复了肃杀与凝重。大名府的残局尚需收拾,河北的伪朝余孽仍待清剿,金人的威胁更是如利剑悬顶。他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前方,还有更严峻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他命令道:“传令下去,各部加紧清剿城内残敌,安抚百姓,三日之内,本帅要看到一个初步恢复秩序的大名府!另,耿南仲那厮,严加看管,待本帅亲自审问!”
“末将遵命!”杨沂中等人轰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