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烈日之下,泥沼地上一片荒芜,只有那辆孤零零的大卡车,深深陷入了泥巴里。
而剩下的在旁边傻看着的人群,现在的视线却都不一例外集中到了许泽锋身上,那个平稳沉静、身形高大、让人莫名就寄存信任的男子。
刚刚听他说有办法了,刘春旺也对着年轻人不由得高看一眼。
“哦,是吗?请讲,给大家说说,小伙子!”
许泽锋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围脸色苍白的同事,还有人因为晕车而呕吐不止,大家这疲惫又无助的模样,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紧张压抑的氛围。
“我刚刚内心计算了一下,现在请大家把备用金、零钱集中一下!”许泽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是自己心算的结果,然后开口道:“我们身上的现金凑在一起,应该能有个五十块钱。这就够了,现在启动临时互助基金——十块用来买附近农户的稻草铺车辙,十块来找附近的老乡借铁锹挖泥,剩下的钱分成两部分:应急医疗备用金和返程补给金。”
“但我们现在怎么找呢?”刘春旺问着,忽然看到了不远处好像有什么烟囱的烟气正盘旋在天空,眼睛一亮:“毛五,毛六,你们带几个人去那边!那肯定有个什么村子,然后最好在那边能借到铁锹和稻草!”
许泽锋先把自己的零钱掏出了放在布巾上,见他第一个出头,剩下的人也都慢慢放上了钱币,在现在这个时候,相信他,貌似才是更正确的事。
“大家的钱,还得让大家信任的人来使用,不能出现私吞的情况。”许泽锋环顾了四周,“大家说,这个钱给毛五和毛六去行使,然后让那个——”
他指向了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同事,王杏花。
“这是随我来的女同事,也不晕车,平时是做会计的,对账目更灵通一些,到了现场应该也会来事,还能起到监督的作用,大家同意吗?”
王杏花在银行里待了两三年,其实周身气质已经比较成熟了,只是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到许泽锋鼓励的目光,下意识挺了挺腰背:“没问题的,让我去吧!”
大家也点点头:“行,就她吧!”
“这姑娘看着老实,我也信得过。”
“这钱我出!”
于是,就这样,大家纷纷把一点零钱放在了许泽锋的布巾上,好一会,就筹集到了五十多快钱。
在八十年代,五十块钱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
可见,这些一同下乡来的人,大家应该都是家境比较殷实,不然就是自己积蓄也比较多。
这些钱币被许泽锋仔细地包扎在了布巾里,然后包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小正方形,交到了王杏花的手上:“好了,小王,现在你去吧,跟他们两个去,借几把铁锹还有二十捆稻草,再带上几个男的,一起背回来!”
然后,他看了看身后有些面色发冷的女同志们,又补充了一句:“我看这边自然资源环境还不错,村子里或许会有养蜂的人——可以买一点蜂蜜水,可以缓解这边女同志的胃痛,或者不舒服什么的。如果有药店就更好不过了。”
“好,那我现在就出来了,大家等我回来!”
王杏花也在内心盘算着钱的用度,很快就拟好了决策。果然,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大家目送着他们离开,心里虽然还有一点微微的诧异,但依然更多是相信。
在这里,大家莫名地对这个年轻人怀有更多的信任,总觉得他有更大的智慧和耐心,让大家怀有信任。
不一会,大家的视线里,他们回来了。
但身后还跟着更多的人,是乡亲们。
毛五和毛六手里拿着铁锹和稻草,后面的老乡也带着工具过来了。
王杏花把买到的物资展示给大家看:“这些是刚刚买到的东西,还有蜂蜜水,还有一些简单的中草药,大家就用自己带的毛巾什么的,好好敷一下。还有,钱还没有用完,还放在布巾里,后面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再拿来用!”
徐雯雯还在树边瘫着,她被晕车折磨的特别狠,现在还因为身体十分发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许泽锋亲手拿着一个碗,里面舀了一点蜂蜜水,现在用匙子搅匀,然后一口一口喂给还闭着眼睛的徐雯雯。
“啊……”
徐雯雯眯着眼睛,她现在实在难受,只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面前男人的动作温柔,还有暖和甜蜜的蜂蜜水在唇边摇曳。
明明记忆里还是自己刚刚和他在车上的窘境。
“谢谢泽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又是咳嗽了两声。
许泽锋把她的外套系紧了一些,皱眉道:“怎么这么不注重身体,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也不能穿太少,来喝点!”
而在一旁同样自己抱着碗喝王杏花带来的蜂蜜水的江婉清,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从许泽锋自己一个人站在前面,说自己有办法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
那样高大的身影,好像从再更早的某一刻就刻在了她的心上,自此再难以抹去。
然后,看着他如何站在大家的面前侃侃而谈,就像一个真正领导人一样,让大家浮躁的平静沉稳下来。他就是有那样的能力,他就是有那样的定力。
以前,从没有给她有过什么好印象的许泽锋,现在却站在她根本都要仰望的一个位置,在大家信服的眼神里,下着一个一个理智的决定。
面前的蜂蜜水,是甜丝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对那个徐主任那样好,那样温柔,就变得苦涩了起来。
虽然,他对其他女同志也都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绅士了。
江婉清之前在雾都留学,那时学校里最流行的时髦男子,就是身上带有这样绅士气质的人,对待女士要温柔,要细腻,要体贴,要周到,但同时不僭越、不逾越、不粗鲁,浑身都带着良好的教养。
她那时候,顶顶看不上家里给自己安排的许泽锋,从杏花村出来的,跟绅士这个词一点也不搭边。
可现在,失去了他曾经那样独一份的宠爱,现在,他真的绅士起来了,对待别的女孩也这样温柔的时候,内心却这样酸涩。
哪怕是淡黄色的蜂蜜,也变得难以下咽了起来。
她把眼睛转过去,不想看到面前的一幕。
没想到,下一秒许泽锋却走了过来:“婉清,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