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暮春夜,他偷藏了萧望海案头的《圣人经》,被其抓去祠堂认错时,还是娘护住自己,不然准是一跪就是半日。
萧无明真的很想问问萧望海,到底是经书道理重要,还是他和娘重要。
腰间“寒霜孤影”又开始轻颤,萧无明不知不觉间将袖口圣人经握在手心里。
这本不知被萧望海翻动多少遍的书,为何他会给自己?
萧无明心中有惑。
要说娘的佩剑还情有可原,可这《圣人经》又是何解?
不知何时,萧万元明的手又搭在门板上。
“哐当!”
远处更夫敲过二更,惊得檐下铃铛乱响。
萧无明猛地收回手。
门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将他投在窗纸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像一柄出鞘半截的剑。
“是不是很好笑?”萧无明朝身后的王从命问道。
王从命跪地不敢抬头。
这问题实在太过危险,无论回答是否皆是错,索性装傻充愣,打死也不能敲开嘴巴。
萧无明叹了口气,轻声道:“萧望海还有多少时日?”
王从命听后一愣,抬眸瞬间就对上萧无明那冷厉眸子。
白衣上月辉流淌,王从命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这世子殿下身上看到老王爷影子,磕磕巴巴道:“王爷不让说,大公子也不让提。”
“那就由着他,娘一个人在天上想来也无聊。”
就在萧无明转身要离开之际,听见门里传来压抑的咳嗽,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他终是心软。
指尖刚要触到门环,却见门缝里飘出半片纸页,朱砂笔写的“三教合一”四字被夜露洇开,化作一滩暗红。
见到这四字,萧无明这下彻底恍然大悟。
夜风卷着落花扑上他的面,素白锦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萧无明后退半步,望着门上“望江院”三字褪了色的漆痕,想起母亲曾说过,望海楼的月光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沟壑。
他摸向腰间的剑,二话没说离开。
望江院的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像极了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挥剑时,剑尖跳动的流萤。
时过午夜,雨势渐大。
萧无明问回府仆从手上拿了柄油纸伞,独自一人在府中散步。
许是马上要离开缘故,这平日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一草一木,此刻倒也成了世子爷心中稀奇物。
路过演武场时,正巧见到还孤身钓鱼的独目老人,墨守衷。
只不过,今夜的老头并不是如往常般等萧无明上钩,反而是老实本分等着武库上的人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