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中央，一棵敦实的苏家大白菜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外层翠叶被他以鬼斧神工般的刀法，层层雕琢、展开，最终化作一朵栩栩如生、冰肌玉骨的“牡丹”，花瓣舒展，脉络清晰。

而内里紧实的菜帮，则被瞬间切成大小均匀、棱角分明的骰子丁。

热油锅中，火腿末爆香，一股勾魂摄魄的鲜香瞬间炸开，当那晶莹的菜丁倾泻而入，与火腿热烈碰撞，发出“滋啦”的悦耳声响时，一种令人舌底生津、胃口大开的复合香气霸道地弥漫了整个后厨空间。

三道菜，如同三件艺术品，被郑重地置于沉静如墨的黑金石餐盘之上：

“我的三道菜分别叫做翡翠凝霜卷、金镶玉青豆羹、花开富贵宴，请您鉴评。”王绽华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老者推了推眼镜，先取 “翡翠凝霜卷”—— 芹菜卷被摆成连绵的山峦形，峰顶撒着细如盐粒的绵白糖。

竹筷夹起时，薄片竟能映出窗棂的影子，入口瞬间，脆响如踏雪，清甜中带着芹菜特有的凛冽，仿佛含住了整座春天的菜畦。

“凝霜卷取的是‘清’意，名字与菜品本身极为相配，口感更是层次丰富。”

老者颔首，眉眼里带了笑意，于是青瓷汤匙接着舀起 “金镶玉青豆羹”。

汤色如淡金琥珀，豆衣浮沉间似有星光闪烁，入口即化的豆泥裹着整粒青黄豆，齿间迸出的清甜几乎能看见阳光下的豆荚炸裂。

老者喉结微动，第二勺舀得更快，眼角细纹里竟漾起孩童般的惊喜：

王绽华肩线微松，看老者推椅起身，确实对着 “白菜牡丹” 屏气深吸 ——

火腿的咸鲜勾着白菜的清甜，油脂的温润托着泥土的呼吸，四层香气在鼻端次第铺开，像春雪化在青石板上，又像新翻的田垄漫来薄雾。

他伸出竹筷尖挑开翡翠般的花瓣，蒜蓉酱的辛香忽然跃出，老者指尖一颤，忽然低笑：“刀工是匠人骨，食材乃天地魂。你看这白菜芯儿…”

他指腹轻蹭菜帮断面，“才是这道菜的灵魂吧？”

这棵苏家白菜从外叶到菜帮分七层筋骨 —— 外层翠叶脆如青竹，削薄如蝉翼方能承住火腿油脂的醇厚，嚼起来咯嘣有声，像踩碎冬雪；中层白帮嫩若琼玉，切成骰子丁爆炒，甜脆里带着利落的爽感，如同新剥的莲子；最里层芯儿薄如绢纱，卷了绵白糖入口即化，清灵得像含住春日里第一朵玉兰。&34;

他指尖掠过 &34;牡丹&34; 蕊心的蒜蓉酱，琥珀色瞳仁映着酱色微光，

&34;蒜蓉只敢点在芯儿上，外瓣借火腿油脂提鲜，如文人雅士清谈；内芯靠辛香醒味，似剑客淬剑出鞘。各层滋味井水不犯河水，到了舌尖却交融得如同潮起潮落，这叫 &39; 一菜三韵 &39;。&34;

&34;哦？那我倒要破破这层山水。&34;

陈总执筷的手忽然带了兴致，从外层翡翠花瓣开始，如探幽者入山，先挑一片沾着油星的翠叶 —— 齿间轻压，脆响中渗出火腿的咸香与白菜的清甜，竟比单吃时多了份脂香的绵柔。

再夹一筷中层菜丁，热油激发的甜脆在舌尖炸开，混着火腿末的焦香，像突然撞见山溪里跃出的红鲤。

最后戳开芯儿上的蒜蓉酱，薄如绢纱的白菜芯裹着辛辣直入喉间，清冽与浓烈相撞，竟在尾韵泛起回甘，如同行至深山忽现古寺，钟磬声里透着说不出的妥帖。

老者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眼里的严肃早化在层层叠叠的滋味里，只剩镜片后跃动的光亮：&34;王绽华，你这食材&34;

话未说完便被白菜芯的清甜勾得咽下口水，索性直接问道，&34;是临时从菜市搜罗的，还是藏着什么私藏渠道？&34;

王绽华这才不慌不忙拉开自己带来的公文包拉链，抽出一份合同 —— 封皮上 &34;神农高山蔬菜种植基地独家供应协议&34; 上面的墨水打印的有些不均匀，看样子打印机并不是很好，但王绽华依然很慎重的递到对方跟前：

“与美日优购的神农有机菜同根生，只是他们走商超，我走灶头。” 王绽华指尖摩挲着合同封皮，油墨不均的字迹里渗着几分草根气。

老者扶了扶金丝眼镜，忽然低笑出声：“我原以为‘神农菜’是商超雇文案编的玄奇故事 —— 什么海拔 1500 米云雾梯田、寅时三刻带露采摘，说得比《山海经》还神乎。”

他手指向窗外，“可超市货架上的菜个个像失了魂的纸人，中看不中用。”

王绽华指指自己提过来的菜篮子：“这个菜是我从业这么多年，吃过最有菜味的。”

“倒是我坐井观天了。”

陈总接过本子轻嗅，神情忽然肃穆。以他的人脉，自然能从美日优购搞到货源，可那些被塑料膜裹着的菜，不符合他超市的定位，他又看看王绽华提来的菜篮子带上了欣赏。

王绽华指尖划过合同末尾的签名，&34;美日优购现在货根本供不应求，还限购，不过有了这份合同，我每天最少可以要求不同品种100斤的供货，我人在哪，这菜就跟到哪间厨房。&34;

“哈哈哈，要说你的厨艺，还尚在可雕琢的范畴，可你这食材很难不让我心动啊！”老者站起身来，拍了拍王绽华的肩膀。

“实不相瞒，我们 &39; 本源 &39; 不缺好的厨师，缺的是能打通 &39; 田间到餐桌 &39; 的妙人。”

他指尖敲了敲 &34;独家供应&34; 四个字，&34;你能带着这份合同来，已经战胜了99的竞争者，你若肯落在我们这儿，我给你专设一个‘节气灶’的主厨之位，菜几时到，灶几时热。”

等在餐厅长廊的莉莉把保温杯盖拧开又合上，第三次抬头看墙上的鎏金挂钟时，终于看见王绽华从后厨出来。

他空着的右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左腕还沾着星点菜汁，深灰围裙换成了来时的牛仔外套，唯独不见了那只装着菜刀和菜的柳编菜篮子。

“怎么样怎么样？？？” 莉莉几乎是扑过去的。

“走吧，得回去先辞职了！”王绽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次的应聘女友可是帮了大忙。

“月薪多少？” 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发梢扫过他喉结。

王绽华忽然弯腰，将她拽进安全通道的阴影里。

中央空调的风卷着后厨飘来的菜香，他的呼吸混着刚才试菜时的豆香，温热地扑在她耳垂上：“二十万。但真正的‘大分’都是今早那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