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苏云的邮件在屏幕上亮着，陈杳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夏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办公桌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她盯着邮件中的那句话：

“小杳，有时间来看看新排的节目吗？”

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舞蹈曾是陈杳的全部。

从五岁起，她就在苏云的指导下练习基本功，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旋转都刻进了她的骨子里。那时的她，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国际舞台上，成为最耀眼的舞者。然而命运弄人，家族的变故让她不得不放下舞蹈鞋，穿上高跟鞋，走进商场的硝烟中。

陈杳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的一张旧照片上。

那是她最后一次登台演出的合影，她穿着洁白的舞裙，笑容灿烂如花，如今，舞裙早已被西装取代，舞台也变成了会议室。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那些回忆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每一次想起，都会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但现在，心境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人的一生，本来就会放弃很多东西，再迎来新的事物，兜兜转转，她还是她，还是那个做什么事都会做到最好的陈杳，不过身份从舞者变成了公司执行人而已。

她敲下回复：

“好的，老师，我很期待。”

点击发送后，一种释然渐渐盈满全身，仿佛卸下了多年的包袱。

苏云也知道她现在忙，时间约在了下周末，连地点都设在陈氏附近的歌剧厅里。

陈杳就像她半个孩子，她借着这个借口，只想看看她的小孩瘦没瘦，和以前比是不是更憔悴了些。

从陈家出事后，陈杳就很少联系她了，往往她发了不少消息，陈杳只是回一句谢谢。

但妈妈永远不会记恨她的孩子，何况孩子受了委屈，为人父母的却不能给她讨回公道，她只能期待有一天陈氏好转，她和陈杳会再次相见。

苏云守在电脑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到电脑响起一声提示音，她惊喜地看着陈杳的消息。

“你能来就太好了，我给你准备了最前排的票！”

陈杳关了页面，正好落在搜索网址上，她刚刚还在咨询线上律师，父亲要回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沉思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江小澄的电话。

“橙子，帮我联系下之前雇的那个人。”

人生活得太安逸，就会忽略那些潜在的危险，江小澄原本已经将那位传说里sy的总裁忘了，如今听见陈杳要联系，打了一个激灵。

电话那头，江小澄吞吞吐吐：

“杳杳，你确定吗？”

江小澄觉得，陈杳大概不愿意见到这个和她有过两夜情缘的人。

……而且她能不能联系上都不一定。

那可是sy执权人。

“没办法的，橙子，他见过我的脸，只要他有心，便能查到我的身份。”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总不能仗着自己有点钱就把他绑过来打一顿，再威胁威胁他，”说到这，陈杳笑了声，但想到男人的存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她声音里那点惬意便消失了。

“港城就这么大，我没办法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我倒不担心他会跟我抢孩子，虽然他是个普通人，但等宝宝出生后，需要见人的地方太多了，上学，去医院，只要他出现，宝宝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被人当八卦说出来。”

“我没办法接受的，橙子。”

陈杳这话说得确实难听，但也就是这样的理。

因为他是普通人，论官司，他不可能打得过集团，论财力，法院也不可能将孩子判给他。

但人的嘴是唯一的例外，没有一个妈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被伤害到，哪怕只是污言秽语。

陈杳语气平静：

“我可以给他加钱，多少也无所谓，但他必须清楚，这孩子是我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他愿意露面，最好，如果不愿意，视频也可以。”

江小澄沉默片刻，声音发紧：

“杳杳，如果他……他不是普通人。”

“……如果钱对他来讲没什么用呢。”

陈杳心里的不安达到了巅峰。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调查过吗。”

“不会的吧，他不就是普通人吗，虽然公司现在还在初步盈利状态，但他要多少钱我都会给的。”

“橙子，你信我，我不会缺他钱的，我肯定会给他开一个合适的封口费让他远离港城的。”

她不停地深呼吸，语调不疾不徐，袖子下的手在不停发抖。

但她清楚的意识到，江小澄话里的深意。

一种尖锐的恐惧暮地冲碎了那道心底防线，陈杳再也忍不住，声音都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小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