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肆皱眉,缓缓将手松开,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他喉结滚动,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间翻涌。
阮清音穿着藏蓝色的正装制服,哪怕底下暖流涌出,也让人看不出任何蹊跷。
这种疼痛她太熟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初潮是在十四岁的夏天,她疼得在床上打滚,养母心疼地安抚,此后每一次的生理期,姜妈妈都会细心的提前为她准备红糖水和止疼药。
可是,怀孕期间怎么会来生理期呢?
阮清音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小腹剧烈疼痛掺杂着反胃。
“怎么了?”贺肆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女人很反常,稍挑了一下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痛苦的样子不像装的,额头冷汗涔涔,脸色苍白,整个人缓缓地蹲下,抱住了双膝,蜷缩在角落里。
他明明没有很用力,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娇气?
贺肆慌了神,半跪在她面前,口吻满是焦急,“你怎么了?阮清音,不要吓我。”
女人长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泪唰得一下就砸在了贺肆的手背上。
宋秘书迅速安排了去往医院的车,贺肆不由分说的将人打横抱起,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冷汗涔涔,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阮清音被送进了急诊室,没过一会儿,医生走出来,耐心解释道,“女性痛经是正常现象,只是这位病人的症状比较严重,出血量比较多,家属不用担心了。”
痛经?
贺肆拧眉,整个人脸色极其难看,沉声问出心中所想,“确定是生理期导致的出血,不是流产?”
男人的脸色太过阴沉,医生迟疑回道,“是,病人没有怀孕,只是痛经。”
那个女人骗了自己!当初分明是她拿着两道杠的验孕棒找上门,求他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帮她养父联系一家好的医院。
他让宋秘书立刻去查阮清音的底细,两三页的电子文档记录着她平淡的生活,贺肆的视线却停留在最后一行上。
被陈家退婚后,他的父母给她介绍了一个经历多次失败婚姻的煤老板,两人年龄差距巨大。
核对时间,阮清音便是在这之后拿着验孕棒找上门求他。
他同情这个女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的人。
贺肆大步流星地冲进病房,整个人气势汹汹,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她,开口夹枪带棒地讥讽道,“真是好手段,你这样的女人我见的太多了,我竟然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现在甚至有理由怀疑你,那晚的意外全都是你一手谋划的。”
恶语伤人心,阮清音痛苦的缩在被子里,眼睛红肿,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微微翕动,她却没办法开口替自己辩解。
她该怎样说呢?
一切都像是巧合,又像是蓄意谋之。
她说不清,他也不会再相信了。
生理期迟迟不来,长时间的恶心反胃,她已经到医院预约了检查,却被贺肆的秘书和保镖带走。
阮家逼着她嫁给煤矿王老板,宋琴递上来新的验孕棒,她的的确确验出了两条杠。
她走投无路的拿着验孕棒找到了贺肆,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
他们领证,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
突然造访的生理期将人打得措手不及,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打破了原有的平静生活。
阮清音蜷缩在被子里,小腹的疼痛感逐渐加剧,冰冷的药物缓缓注入到她的静脉血管,她感觉四周的一切都颠倒起来,头脑眩晕,浑身发软无力。
“阮清音,你真是好手段。”贺肆怒火中烧,心里乱如麻,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胆小怯懦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深重的心机。
“怎么,你父母给你介绍的结婚对象你不满意?想要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攀上我?你以为没有这个孩子,你凭什么成为我贺肆的妻子?”
真是好心机,竟然能想出假孕的手段上位!
京北上流圈里总是有些传闻,贺肆常年久居国外,并不知道阮家真假千金的事迹,毕竟以贺家的地位和财力,阮家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普通家庭。
阮清音眼睛里积蓄着泪水,无助的摇摇头,她痛恨自己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只是不停的打着手语,翻来覆去的解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恶心反胃,生理期推迟,我真的以为是怀孕了!】
【验孕棒两条杠,你也看过不是吗?】
【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利用怀孕上位,当初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不然我怎么会纠缠你。】
贺肆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了,“不要再比划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不想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次又找了什么烂借口!”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
阮清音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眼泪簌簌地从脸颊两侧流下,冰凉的药注入手背静脉,锥心刺骨的疼。
为何幸福总是如履薄冰?
上天为什么总是喜欢捉弄她?
阮清音盖上被子,整个人颤抖无声地抽泣着。
输完液早已天黑,手机弹出许多消息。
她一条没看,整个人仿佛被人抽走了气力,无助的靠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天边远远坠着一轮发着幽暗光芒的明月。
直到车子停在了燕西别墅外,她才后知后觉,早已习惯性的把这儿当家了。
没有了孩子,她和贺肆这些唯一的联系也就不复存在了,名存实亡的婚姻,满是痛苦的回忆,一切的一切,早就让她遍体鳞伤。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别墅,漆黑的房子冷清寂静,做饭的阿姨也不在了,房子显得越发的空旷。
贺肆将他的所有行李和衣服搬走了,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有在这生活过的痕迹。
她打开客房的灯,明明早上才出门离开,如今她的心境早已截然不同,恍如隔世。
整栋别墅,像是冷冰冰的冰窖,只剩她自己一人。
织完的粉红色毛绒小袜子被仔细地摆在床头,阮清音步伐沉重地走近,颤巍巍的捧起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