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贺家大宅,阮清音看着熟悉的建筑心里有些唏嘘,距离她上次代表昇利银行信贷中心来给贺老爷子庆寿不过才两天。
管家替她开了车门,所有的佣人都站在外面迎接,俨然把她当成这家的主人之一。
阮清音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却听到身旁传来冷冷的嘲笑声,“还真把自己当成少夫人了?”
一句话将阮清音打入地底,她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穿着件黑色的紧身衬衫,外搭黑色西装马甲,整个人慵懒冷淡,周身萦绕着寒气。冷冰冰地样子和昨晚判若两人,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阮清音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多了几分愁容。
秋夜凉薄,出门前她特意挑了件不出错的米色长裙,外面随意穿了件粉色开衫,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地散落在身后,整个人如同塘里荷花一般清丽脱俗,傍晚的风吹过,伴着秋夜金桂的香气,她明亮的眸子顾盼流兮,贺肆心下一动。
“你是嫁给我,不需要得到我家里人的喜欢和认可,反正生下孩子后,你就可以拿着钱离开了,何必在意这短暂的交集。”贺肆拧眉,看着她面容惆怅,心里明明想着宽慰几句,却一开口又是伤人的话。
贺肆有些心烦意乱,忍住不去同情她,大步流星地丢下她往前走。
阮清音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随即低下头乖乖地跟着他进门。
是啊,她只需要做好一个合格的顾太太,十个月内精心养胎,生下贺家的子嗣她就可以拿着那笔巨款彻底脱离阮家,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意外造就的短暂交集。
孩子养育在贺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自己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贺家的宅邸是典型的中式风格装修,门楣处悬着一块遒劲的名家书法匾额,穿过雕花屏风,紫檀色的木质地板古朴典雅,中央摆着精致的红木八仙长桌,厅内四角摆着盛开的牡丹黄菊,一股淡淡的檀香在屋内萦绕。
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宽大的红酸枝木明清风格沙发居中摆放,上面铺着丝绸坐垫,典雅脱俗,同色系的古董书架上摆着书籍和瓷器,每一件做工精良,成色极好。
晚宴早就准备好了,全家人都在客厅等着,贺肆单手插兜,语气散漫地向她介绍,“这是爷爷、奶奶、我爸和我妈。”
阮清音第一次正式地见贺肆的长辈,她不会说话,但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一一用手语向长辈们问好。
贺老爷子为人威严,不苟言笑的打量着她,冷峻的目光让阮清音手脚冰凉,拘谨地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慈眉善目的贺奶奶塞给她一个红丝绸礼包,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和,“孙媳妇头一次登门,这是爷爷奶奶的一点心意,算是见面礼。”
一只绿得能透出水的翡翠镯子,哪怕她一外行人不懂行情,都能看出是市面上罕见的好料子,挑不出一点瑕疵。
阮清音哪好意思收下,她连连摇头,一个劲地摆手拒绝,还不忘向旁边没事人一样的贺肆投去求救的目光。
贺肆睇了一眼,像是没看见一样从八仙案桌的果盘上摸了个橙子剥起来。
暖洋洋的房子里瞬间充斥着清淡的果橙香味,这边阮清音还在和老太太来回拉扯。
阮清音一再摆手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沙发角落的女人皮肤保养得极好,不难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老钱风的金色缎面长裙雍容华贵,脖颈挂着一串圆润的紫珍珠项链,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与老太太送的这只像是一对。
阮清音心思敏感,她能察觉到整间屋子除了面前的贺奶奶慈祥可亲,其余人的脸色始终难看,尤其是那位貌美的贵妇人,脸上好似结冰一样。
“你不要在家里比划手语,没人能看懂,长辈给你就温顺地收着。”开口说话的是贺肆的母亲,脸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愠色了。
尽管已经收敛了许多,但阮清音还是迅速察觉到贺肆的母亲并不喜欢她,只好不再推辞老太太
贺老太太的眼神轻轻扫了下儿媳蔡淑华,转到阮清音身上时又面带和蔼的笑,她抚着阮清音的肚子问道,“你太瘦了,得多吃点饭才能有营养让肚子里的孩子吸收。最近还吐的厉害吗?”
无论再不待见新进门的儿媳妇,众人在听到老太太将话题转到孩子身上都神色有些动容,就连冷峻严肃的老爷子都难得开口关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上班要是辛苦就歇在家里,养好身体重要。”
蔡淑华最害怕自己的这一对公婆,嫁进来二十几年也始终低眉顺眼,她大小姐的脾气就从来不敢在贺家的宅子里耍。她厌烦新进门的儿媳妇在那做手语,旁人又看不懂,只能赶在女人回答前将话题抛给儿子,“小四,爷爷问话呢,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阮清音面上得体,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求救的眼神飘到贺肆身上,没想到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继续剥橙子。
直到她快急得坐不住了,掌心的凉意将她焦灼的思绪拉回现实,是他剥好的橙子。
众人的视线因为他这再自然不过的举动而重新聚焦,贺肆漫不经心地替她回话,“她可是昇利银行信贷中心的二把手,金融经管的高材生。”
虽然不知道贺肆怎么对她的工作一清二楚,但他这些话说的阴阳怪气,直到佣人将饭摆上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这些话题才被终结。
所有人都安静地吃着名义上的团圆饭,餐桌上只有碗筷不经意碰撞地响声,一顿饭下来,阮清音食不知味。
贺肆吃罢饭陪着贺正廷去书房议事,直到阮清音睡意朦胧,老太太才催促着贺肆带她回家休息,临走还给她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燕窝和名贵的阿胶补品。
“奶奶,这些东西带回去也是占地方,弄回去给谁吃?不要。”贺肆话还没说完,小腿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下拐棍。
贺老太太唬着脸,“弄回去给你老婆补身体,你少惹她生气,更不许吵架。”
阮清音乖巧地站在老太太身边,嘴角却忍不住轻微上扬,她对贺肆吃瘪挨打的场景总是乐得其见。
这种恶霸就得有人替天行道,省得天天只会从她身上找麻烦。
这点细微表情落在了贺肆眼里,心里莫名不爽,忍不住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倒是想和她吵,人家也得会说话,有顶嘴的本事才行。”
阮清音的那点笑意渐渐磨平,垂在身侧的手默默并拢,心一寸寸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