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曲的老树虬枝遮天蔽日,花香弥漫四野。犹如他们初见那样,月光里亭下奏笛的翩翩君子。
这一次,还是这轻佻公子哥先挑着笑,向他望来。
“萧兄…”见到他,红锡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差点脱力倒下去,嘴里重复着:“快,你快走。”
萧安之一手握笛,一手扶住他。“怎么了红楼主?你不是在春水亭吗,跑出来找我做甚?”
“不…不是。”红锡胡乱抓住他的小臂。终于见到一个可以剖以真心、托付信任的人,一瞬间,他什么沉着冷静都不在了。
“那日琅街,围堵我的人,杀进了红楼,他们要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想,其中肯定有我的命一份,我已然让小罗回红府给我父亲报信……”
“萧兄,我要去把这消息传出去,疏散了客人。还有,还有贵人还在春水亭,不得惊扰…”红锡低垂着脑袋,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还需做什么时,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长叹。
“红楼主啊…我不是说过,遇到危险,自己先跑吗?”
萧安之笑的凉薄,似远方霜山,他说:“怎么哪怕到了这种地步,让人杀到家门口,你还是想着他人安危呢?”
红锡抿抿唇,有些羞愧。他没抬头,自然没看到他的表情。“我还是做不到……不说这么多了,萧兄,你先走…”
他话没说完,被萧安之打断了。
“走不掉了。”
红锡一愣,抬首,茫然地看他:“萧兄,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萧安之说完,松开他,斜靠在亭边,说:“红楼主,我给你吹一曲吧。”
红锡觉得今晚的他很怪。
不等他开口,男人玉笛横陈,声声低吟。
“你在干什么?”红锡脑子乱乱的,怀疑自己是疯了。这是梦吧。
萧兄当自己在开玩笑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再一次妄想上前抓住他。指尖触碰到萧安之衣面的那一刹那,忽然,一阵疾风扑面,周身苍翠林木晃动,红锡身子一轻,被带离了数步远。
“少爷!离他远些!”
刘婆子一把将红锡护在身后,眼神警惕,死死紧盯着正中吹笛的男人。
“刘婆?您怎么来了…”红锡懵了一瞬,连忙问道:“小罗给红府送去信了?那我父亲可有派人来?…他生气了吗?”
话音未落,他感觉面前人身子一震。刘婆子闭了闭眼,缓缓转过头,望着他的眼底是无限的悲戚,怜意。
“……没有。”
刘婆子深吸一口气,强忍沉痛:“红府被刺客袭击,人数之多,我们没有准备,敌不过他们,死伤惨重。幸而老爷不在府里,但…刺客挟持了夫人,为的无他,是…红家宝物——
七窍珠!”
接连的信息量将红锡砸了个头晕眼花。
本以为只是他上元节的施粥之举得罪了人,令红楼一并遭殃。没预料到的是,一夜之间,红府竟也被刺客突袭!
看来,是有心之人想害他红家!
“母亲…母亲怎么样?”红锡听见自己胸膛中传来急促的心跳声。
刘婆子道:“我出来是受了夫人的命令,她明白这群刺客胆敢入红府,就也敢强闯红楼,便让我出来护少爷离开。而我临走前,那些刺客似乎找到了七窍珠的位置,夫人她…似是气急攻心,昏厥了过去。”
笛声音调一抖,红锡的心似乎也随之错乱,猛地一闭眼!
完了,全完了……
之前都是靠着一口汤药吊命,如今身子刚好没多久,便得知这样大的噩耗,母亲是否受的住?
还有,他红家的宝物,也被知道了位置…
红锡眉峰微蹙,睁开星眸。
事有蹊跷。
七窍珠向来被隐蔽在红府最深处,是间密室,除非于红府待得够久,是找不到那个位置的。这样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红府内有叛徒!
这个念头刚冒头,刘婆子充满恨意的声音便传来:
“这便说来好笑了。夫人的火气,不全来源于红府被围剿、七窍珠被夺…”
刘婆子犀利的目光狠狠剜向男人,握紧手中剑柄。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
她一字一顿道:“而是,此人的背叛!”
红锡脑袋轰地清醒,像是被雷击般一颤。他感觉自己声音都是抖的:“什么?刘婆…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少爷,莫要再执迷不悟,一直以来,您都被这个伪君子骗了!”
刘婆子恨道:“是他!我都听到了!是他给刺客交出的府邸布局图,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了七窍珠的藏匿点,但想来,是他入了红府后,潜在您身边摸索出来的。”
“红楼春水与红府同时被两波人围剿,也定是他作为领头人,提前策划好的,否则,怎会这么巧?!”刘婆子压在心底的暗火难以发泄,若不是护着红锡,恐怕已经提剑刺向萧安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