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中,宴春的神魂被风带走,而尹玉宸从手帕之中抬起的眉目,却直直撞入了天光之中。
如果宴春再晚一点离开,就会发现,尹玉宸那天说谎了。
他并非是自小视弱,不可直视天光。
他现在就在直视天光。只不过直视天光的那双眼,一只清澈如泉,一只血红妖异。
迎着晨曦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眼中的红并非是什么异象,也不是密布的血管,而是他左眼的眼底,生了一片鲜艳的红斑。
那红斑覆盖了整个左眼眼白,让他的左眼看上去像是浸血一般,但他的眼球依旧和右眼一样是纯黑,却因此看上去更加的妖异。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嗜血弑杀的魔族,才会生着红色的眼睛。
因此尹玉宸从出生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左眼受尽欺凌,无论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他的错,就连亲生母亲,也待他犹如牲畜。
他吃尽了苦头,学会了忍耐,可是因为他被打也不再大喊大叫,却让人更加视他为妖怪邪魔,因为只有邪魔是不知道痛的。
连他的名字都叫狗儿。他仿佛是个天生的畜生。
说来可悲,见过他这眼睛的所有人算在内,唯有一个宴春,肯将他当成正常人一样看待。
尹玉宸并没有直视天光多久,很快收回视线,如往常一样,戴上了四象面具。
他将手帕揣好,将地上的脏衣收好,循着石子路,去往外门弟子院的方向。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荆阳羽真的着人插手阴阳鱼的事情,那么今天外门应该会处理这件事了。
尹玉宸想起了这件事,就不由得想起宴春,想起了宴春,他面具之下的神色,就自然柔和起来。
哪怕宴春猝不及防出现,又不由分说帮忙处理阴阳鱼的事情,实际上是打乱了尹玉宸的计划,可尹玉宸喜欢这样,喜欢宴春插手他的事情,无论最后会怎么样都好。
尹玉宸并不知道,宴春昨晚整整陪了他一整夜,晨曦乍现才被灵雾卷走,否则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而被风卷走的宴春,浑浑噩噩一阵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在涤灵池底醒过来,睁开眼就连忙扒着池壁起身,此刻天光映入涤灵池,给灵雾镀上了一层暖黄。
宴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处看了一圈,空荡荡的禁地里面,除了缭绕的灵雾,就只有她一个人。
宴春的心中涌上了一种难言的孤寂,这么多年,她每每像这样短暂恢复意识,总是期盼着能够看到一个人,哪怕是一只灵兽也好。
可是灵兽无法靠近禁地禁制,涤灵池作为门派之宝,亦不可擅闯,她只能一直这样,一个人醒来,再孤寂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