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吴姐今天谈兴正浓，又问道：‘你们那厨房空调现在开了吗？’

丽芳笑着说：‘李总让开的，李总不发话哪敢开呀，万一开了她再说呢？’

吴姐摇摇头，白净的脸上带着苦笑，眼睛盯着不远处一棵罗汉松说：‘李家如果是真到了连开个空调都计较的份上，也就败落了。这个女人呐，哎。’

两人边说话边除草，一小块菜地一会就干完了。

丽芳没进屋，在大门口叫了莹莹回家。

自从那天旁晚和阿强谈话后，李先生对阿强的态度就变了。不是一点点，而是很明显。

阿强以前来时，李先生在家，会主动和阿强打招呼。如果在吃饭，会礼貌的问他吃过没有？邀请他一起吃。因为当初面试谈的是不包晚饭，阿强也很自觉的婉拒。

有时来的时候已经到六点了，李先生也会说不差这一会，让他喝杯茶再上三楼。阿强呢，会喝杯茶再上楼，下课一般也会延迟一点走。

这一天，阿强来的时候，是丽芳去开的门。李先生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吃饭，阿强进门来，垚垚叫了声王老师。阿强应了一声，主动和李先生打招呼，李先生正在给垚垚夹菜，‘嗯’了一声，没抬头。

李太在喂莹莹吃饭，可能是觉得有点尴尬，看了看阿强问：‘王老师，你吃饭了吗？’阿强回答吃过了。

李先生微微侧了一下头，快速瞟了一眼李太。脸色冰冷。

阿强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人。站在离餐桌三四米远，脸色不太自在。

以前李先生会让他自己去沙发上坐着泡茶喝。今天没有开口。

阿强环顾了一下大厅，能坐人的地方，除了餐桌那边有椅子，客厅靠后院那边的落地窗旁边还有四把紫檀木太师椅，除了李先生夫妇，别人没坐过。然后就是沙发了。

阿强去了沙发那边坐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在逍遥的自己泡茶，就在那规规矩矩的坐着，上身直立，双腿并拢着地。

过了一会，李先生吃完饭，来了沙发这边，既没有和阿强说话，更没有像往常一样泡茶给阿强喝，根本就没有泡茶。拿出手机开始低头看。一言不发，一副人畜勿近的模样。

垚垚在旁边吃水果，阿强就那么坐了一会，可能是太尴尬了，站起身到大门口看院子里的花草。

又过了一会，李先生看着垚垚问：‘吃完了吗？’垚垚回答吃完了。在丽芳的印象里，李先生从来没有催过任何人吃饭。偶尔早上和垚垚起晚了一会，也会安慰垚垚别着急，慢慢吃。今天太反常了。

阿强在大门口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进屋来和垚垚一起上楼去了书房。

这时，李太吃完饭，也来了沙发这边，拿开李先生身旁的一个抱枕，挨着李先生坐下了。轻轻问：‘老公你今天怎么不喝茶呢？’

李先生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轻声说：‘懒得泡。’

李太侧过头，面带微笑打量了一下李先生，轻柔的问：‘你累啦？’

李先生没说话，也没看李太。闭上眼睛，把头朝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李太又盯着李先生看了一会，开始烧水泡茶。

泡好茶，端到李先生面前的茶几上，伸出手轻轻揉了一下李先生的头发，柔声问：‘老公，你在干嘛呢？’

李先生慢慢悠悠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侧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李太，出其不意的说：‘在独立思考啊。’

李太垂下眼帘，向着茶杯抬了抬下巴说：‘喝茶吧。’

李先生没理这茬，用两只手握住李太那只做着美甲的漂亮的手，又轻轻在两只手掌间揉了揉，仍眼神深遂的盯着李太，冷清的说：‘你是不是也应该独立思考一下了？’

李太抽出手来，轻轻捶了一下李先生的胳膊，爱娇的说：‘我思考什么啊思考。莫名其妙！’

李先生回正身子，不再看李太，望着前方的电视背景墙，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接着就把没喝完的茶全部倒在了茶盘里。

李太脸色一沉，问道：‘怎么啦？’

李先生望着茶盘上的茶水漫延开去，满脸平静的说：‘浓了。’

接着，对不远处陪着莹莹在纸上乱画的丽芳说：‘大姐，叫玉芬过来一下。’

玉芬正在收拾厨房，闻言穿着围裙就出来了，走到茶几前站定，微笑问道：‘李总，李太，有什么事吗？’

李先生面色稍微柔和了一点，抬头望着玉芬说：‘没事，泡一壶茶吧。’

丽芳就坐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挺不舒服的。在丽芳的理解里，现在的保姆，家政服务员，就是负责做家务的，或照顾老人小孩的。不包括给成年自理的人端茶倒水。

丽芳正想着呢，只见玉芬一言不发的在侧面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手，先把茶壶里的残茶和茶叶倒了，把两只茶杯里的茶也倒掉了。用开水清洗茶具，重新开始泡茶了。

玉芬脸上的表情平静专注。仿佛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位手法娴熟的茶艺师，而李先生夫妇是等待品茶的贵宾。一切都理所当然。

玉芬泡好茶，给李先生夫妇各斟了一杯，就起身离开了。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多余的。

是啊，玉芬也不傻，面对李太种种挑剔为难，尤其是今天李先生倒掉了李太泡的茶，又让自己来泡。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等待自己的不知又会是什么，何必多言，何必多看，又何必多思？

李先生端起茶喝了一口，满意的笑着对李太说：‘你尝尝看。’

李太于是也喝了一口，又看了看身旁的丈夫，没有说话，只把身体又往上靠了靠。

李先生不动声色拉开一点距离，又侧过头来，看着李太说：‘咱们是不是该给垚垚换个家庭教师了？’

李太闻言，端着茶杯的手轻颤了一下，睁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问：‘为什么呀？’

李先生放下茶杯，看着李太端着茶杯的手，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