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啊,你为何如此仁慈又如此残忍,你给了我世间最好的娘亲,却又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她明明才四十岁啊!
我近乎哭晕过去,可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她的身后事只能我来。
许岱泽却将我按下,擦干我的眼泪,双目关切的看着我,
“娘子,你先休息休息,岳母的事,交给我就好。”
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隔着泪眼朦胧,我强撑的身子突然忍不住松了下来,心中仿佛有什么坚冰破碎,我扑到他的怀里,
“相公,我娘亲没了,我娘亲没了”
许岱泽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
“还有我在呢,我会替岳母照顾你一辈子,娘子。”
娘亲的身后事,在许岱泽的操持下,办的风光体面,我竟然插不上一点手,挑不出一点错,往日只知道他医道精良,不曾想做事也这般条理清楚,妥帖周到。
出殡前一天傍晚,一位身着暗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娘亲灵堂,我看着他的面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兰姨走过来想提醒我什么,我却先开口道,
“兰姨,我都知道。”
中年男子看着娘亲的棺椁,忍着悲痛上香,随后竟一撩衣袍跪在灵前,伏地恸哭。
我心中哀戚,见此情景,心中最后一丝怨恨也消散了。
我上前将他扶起,
“您先起来,莫哭坏了身子,爹——”
爹听到我的声音,起身看向我,脸上挂着泪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孩,孩子,你叫我什么?”
“爹。”
“你不恨我?”
我扯出一丝笑意,
“娘都不怨你,我又怎会怪你,怪只怪命运弄人。”
爹的眼泪掉落,却又笑了,回头看着娘亲,
“锦娘,你为我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我将娘亲葬在了城外他们初相逢的那座山坡,从山坡往下眺望,可以看到他们初相逢的亭子,也可以看到娘亲常去的杨柳堤。
葬礼结束,爹找到我,杨柳堤旁的亭子里,爹说道,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让你们受苦了。”
我笑着摇头,
“爹,不怪你,你毕竟是驸马,皇家之事从无小事,若是让公主知道你来看我们,我和娘亲才真是不得安宁,再说了,你不是安排了兰姨吗?”
爹震惊道,
“你知道?”
我拿出那枚羊脂白玉雕花佩,
“这也是您让兰姨给我的吧。”
爹点头,
“你竟然都知道。”
“没什么难猜的,兰姨这般人物,又能绣花又能做买卖,四周邻里对她也是恭恭敬敬,况且这白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爹看着玉佩,
“这玉佩可不只是好看贵重,它真正的意义在于,盛京郊外的五十亩良田和五处庄子就归这玉佩主人所有。”
我吃惊的看着爹看着玉佩,爹轻轻一笑,
“自我知道你的存在后,我就置办了这些产业,也是我这不称职的父亲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父亲愧疚的神色,握住玉佩点头,
“谢谢爹。”
当天,爹就离开了盛京,我和许岱泽送他至城外,临走前爹曾对我们说,
“依儿,我看姑爷的医术精湛,你们可愿同我去京城,我可引荐他入太医署。”
我看向许岱泽,他含笑看我,我从中读出了答案,我摇摇头,
“爹,我不去京城,娘亲守了一辈子的盛京,我不想离开。”
爹沉默一会儿,随后轻轻点头,
“行吧,爹尊重你们的意愿。”
城门外,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华发已生的男人,不知是血缘作祟还是什么,竟觉得有些难过,我拉着许岱泽给爹磕了一个头,含泪看向他,
“爹,您多保重。”
爹眼中泛起水光,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赶忙将我扶起,
“好,好孩子,你们也要,要好好的。”
我和许岱泽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我们视野,许岱泽牵起我的手,
“娘子,咱回家吧。”
我看着他,笑了,
“好,回家。”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