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端来山楂陈皮菊花茶,茶水微酸,喝下却觉得不那么恶心了。
我谢过兰姨,兰姨笑着回道,
“这是坊主一早就准备好的,说是知道你坐车恶心,喝这茶能解恶心。”
“是娘亲?兰姨,娘亲人呢?是在屋里做活吗?”
说着我便要去找娘亲,兰姨拉着我摇摇头,
“坊主出去了。”
我心中微沉,“又去杨柳堤了?”
“没有,鸾绣楼楼主来找坊主去指点一下技巧。”
“哦,这样啊。”我听了,不再多说什么,准备回屋休息。
柳儿却拉着兰姨问,
“师父,我听人说,做同样买卖的人,大都关系不好,因为彼此要抢生意,为啥坊主和鸾绣楼楼主关系能这么好?”
兰姨笑着回道,“这其中确实是有一些内情的。”
我听了,也好奇的止了脚步,等着兰姨说话。
兰姨告诉我们,娘亲和凤姨师出同门,都是鸾绣楼老楼主的徒弟,只是娘亲家境殷实,学刺绣一来是兴趣使然,二来是为将来更好议亲。而凤姨却是家中养不起,半送给师父当学徒的。加上娘亲的天赋好,因此老楼主对她俩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
老楼主常给凤姨派许多的活计,还将瘦弱的凤姨当奴才使唤,娘亲见凤姨天天累的和骡子一般,心中不忍,便偷偷帮着凤姨干活,凤姨心思纯净,虽然老楼主多磋磨她,也偏心我娘,可毕竟给了她口饭吃,还教她本事,她从未有过怨言。
面对老楼主的偏心,凤姨也没有不满,照她的说法,不说娘亲天赋高,光是人交了学费,老楼主就该对她好一点,更不要说娘亲还帮着她做了那么多活计,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心生怨怼。
等娘亲学成离开后,凤姨虽手艺不如我娘,但老楼主也只能将鸾绣楼传给了凤姨。只是凤姨也心知自己手艺比不上老楼主和我娘,所以她接手绣楼后主要做普通人的生意,普通人家虽家底偏薄,但人数众多,差不多的价钱,大家也都愿意买带绣花的,穿出去有面子,因此鸾绣楼生意十分不错。
再后来,娘亲带着我回到盛京,凤姨见娘亲独自一人还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十分心疼。知道娘亲刺绣技艺高超,留在鸾绣楼怕是浪费,便亲自帮娘亲创建了锦绣坊,娘亲为了不和鸾绣楼抢生意,主要和一些富贵人家做生意。虽人数不多,但利润高,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时不时的,凤姨和娘亲就会聚一聚,两人或探讨技艺,或闲话家常。
我记得幼时,娘亲常带我去凤姨那儿,凤姨一生未嫁人,也没有自己的孩子,疼我疼的紧,鸾绣楼和我第二个家一般。凤姨也由我乱跑乱玩儿,闯了祸也不怕,凤姨都会给我兜着。
那时年幼,小女孩儿都喜欢胭脂一类的又香又好看的东西,鸾绣楼旁的彩霞胭脂铺便是我常常光顾的。
小时候我大概长的十分可爱,胭脂铺的掌柜每次都会拿好看的胭脂任我玩儿,给我涂个红脸蛋,还会拿好吃的点心给我吃。有时,掌柜的还会逗我,指着自家儿子说,“小依依,你这么喜欢胭脂,长大了给我家岱泽当媳妇儿吧,这里的胭脂就都是你的了。”
我手里鼓捣着胭脂,也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说好啊好啊。
每每这时,那个大我几岁的男孩总是不好意思的转过身,脸颊还有些微微的泛红。
柳儿听了,感叹着说,“凤楼主和坊主的感情可真好,就跟我和竹依一样,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师父,以后我也要像师父一样,帮竹依把锦绣坊发扬光大。”
兰姨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还发扬广大,你先把你的本事练好了吧,前几天教你的滚针可练会了?”
柳儿苦着脸,“师父,我这不是刚回来嘛,我换身衣服马上去。”
说着,就要开溜。
我也准备回屋,伙计小刘跑进来说,知府公子亲自来取衣裳了。
知府公子?那不就是沈公子?他怎会亲自来了。
但不容我多想,贵客登门,娘亲不在,自然是我亲自迎接。
我将沈公子迎进店里,正要命人沏茶,沈公子却摇头制止,
“林姑娘不必麻烦,我不过路过,听闻前几日所订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便顺便来取了,也免得再差人跑一趟了。”
我心内腹诽,“你沈大公子仆役成群,取个衣裳而已,又有什么麻烦。”
不过我面上不显,恭敬的将做好的衣裳拿出来,问道,“沈公子可要试一试?若不试,我这就为公子包起来。”
我不过是面上客套两句,像他这样的公子,怎会轻易在外换衣裳。
谁知他颔首道,“既然来了,那就试一试吧,正好林姑娘在此,若有偏差,还请林姑娘辛苦修改。”
我只能将他引进更衣间,将衣裳交给他身边的小厮。
片刻后,沈公子从更衣间走出。
果然如我所料,他身材匀称,肤色偏白,五官秀美却又不失英气,这苍葭色的衣裳穿上身,显得其身若流云,姿若明月。再加上衣裳上的刺绣,更显得其清贵俊雅,风度翩翩。
沈公子也对衣裳十分满意,“林姑娘果然慧心巧手,这衣裳选料讲究,配色柔和,绣工精细,在下十分喜欢。”
“沈公子过誉了,此乃小女子本分而已,若公子满意,以后多多照顾锦绣坊的生意就是。”我客套的回道。
“倒也不必以后,一月后,在下要赴京赶考,这山高路远,行路颇多,还麻烦林姑娘为我做两双鞋子。”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鞋子?”
还是他身旁的小斯提醒,“少爷,这是绣坊,不做鞋子。”
沈公子有些脸红,随后向我拱手道,
“是在下唐突,林姑娘莫怪,既然如此,林姑娘所做衣裳如此合身,能否请姑娘再为我做一件,以备路上换洗。”
我心内吐槽,“说得和你没衣裳换了一样。”但是面上仍恭敬应下,“不知公子对衣裳有何要求?”
“林姑娘兰心蕙质,看着办就好。”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送走沈公子,兰姨拉着我问,“竹依,你和这知府公子怎么回事?”
我斟酌的回道,“兰姨,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悉。”
兰姨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事也别告诉你娘了,你悄悄把衣服做好就是,我让柳儿送去,免得你娘担心。”
“娘担心?娘担心什么”我好奇的问,听兰姨这语气似乎问题还挺严重,虽说娘亲上次问过我一点,可也不至于如此风声鹤唳。
兰姨讪笑两声,“没什么,就是姑娘大了,当娘的总要多操点心。”说着她顿了顿,有些郑重的说道,“竹依,你只要记住,无论你娘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