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蹲下身,从那人衣襟里摸出块青铜令牌,牌面刻着条盘曲的蛇,蛇眼嵌着颗暗红珠子,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九幽令。”沈砚的拇指摩挲过令牌边缘,“果然是他们。”
林青穗接过令牌,指尖刚触到蛇眼,便觉一阵刺痛。
她皱眉抬头,正撞上李大侠沉如霜雪的目光。
林青穗指尖的刺痛顺着血脉往上窜,她盯着青铜令牌上盘曲的蛇纹,蛇眼里嵌着的红珠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烫,像颗被捂热的血滴。
李大侠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块冷铁砸在众人心口:“这符文的刻法,与二十年前毒宗余孽在西北留下的标记如出一辙。九幽令怕不是单纯的江湖势力。”
沈砚的指节在身侧微微收紧,他盯着令牌的目光像淬了冰,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苏阿七已攥着猎刀大步跨过来:“青穗姐,咱这就把药园围个铁桶!我去砍后山的荆棘编篱笆,再在墙根埋陷阱——”
“阿七。”林青穗伸手按住他手腕,掌心能摸到少年脉搏跳得急,“别急,先听李大侠说完。”她抬头时,眼角扫过小芳——这丫头不知何时凑到近前,正盯着令牌上的蛇纹咬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药囊,那是林青穗上个月亲手给她缝的。
李大侠的铁剑在掌心转了半圈,剑穗上的红绒被夜风吹得一颤:“毒宗当年覆灭,余党散作九支,各持‘九幽令’为号。他们专事毒术、劫宝,最恨的就是能解百毒的药王传承。”他目光扫过沈砚腰间的玉牌,又落回林青穗脸上,“你们最近神品药材出得太密,动了他们的根基。”
林青穗只觉后颈发凉。
三个月前第一株灵品人参现世时,她还想着是灵泉初显威力;后来拍卖会上那株千年何首乌被拍出天价,沈砚说“木秀于林”时,她只当是商人的谨慎——原来早有一双眼睛,在暗夜里盯着药园的每一丝动静。
“明日我便让老周头去县里请护院,再让小芳带着弟子们轮班,每三个时辰敲一次梆子。”她转头看向小芳,小丫头立刻挺直腰板,眼里的惧色被狠劲压了下去:“青穗姐放心,我今晚就把巡逻路线画出来,保证不漏过墙根半片落叶!”
沈砚忽然伸手覆住林青穗手背,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令牌传来,将那丝凉意驱散了些:“我让商队里的暗卫今夜就到,守在药园十里外的山坳。”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你今夜别再乱跑。”
林青穗没说话,只是捏了捏他手指。
她知道沈砚在担心什么——上回为了试灵泉的解毒效果,她独自在药庐熬药到后半夜,结果被投毒的人划破了窗纸。
可此刻她望着竹篱后泛着幽蓝的灵泉,喉间像爬着蚂蚁:那符文的刺痛太熟悉了,像极了灵泉激活时,泉水漫过手腕的灼痒。
子时三刻,林青穗裹着沈砚的外袍站在灵泉边。
夜露打湿了鞋尖,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掌心的令牌——蛇眼里的红珠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倒像在积蓄力量。
沈砚靠在竹篱上,身影融在夜色里,只有腰间玉牌偶尔折射出一点微光,像他未眠的眼。
“青穗。”他突然出声,“若有异变,立刻退到我身后。”
林青穗应了一声,指尖轻轻将令牌按向水面。
灵泉本是极静的,此刻却像被投入颗石子,涟漪从令牌下方炸开,幽蓝的水光里浮出金纹,正是她每日清晨在泉底看见的古老符文。
蛇纹令牌突然震了震,红珠“噗”地裂开道细缝,渗出的血珠落进泉里,竟在水面映出幅模糊的地图——重山叠嶂间,有座被黑雾笼罩的城池,城墙上插着九面绣蛇的旗子。
“这是”林青穗屏住呼吸,指尖几乎要碰到那虚影。
“嗤——”
一声冷笑从头顶的老槐上传来,惊得林青穗猛退半步,腰间的药囊撞在竹篱上,几枚晒干的金银花“哗啦啦”落了一地。
沈砚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向树顶,可等他跃到枝桠间,只抓到把被夜风吹散的黑雾。
“他们在试探。”沈砚落地时,手中多了截带血的黑纱,“这毒雾里掺了追踪粉。”他转身看向林青穗,月光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从今天起,你半步不许离我身。”
林青穗望着他攥紧的黑纱,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鬓角——那里别着沈砚前日送的木簪,刻着半朵未开的药菊。
“好。”她轻声应,指尖抚过泉边的青石板,那里还留着白日里小芳擦药汁的痕迹,“但明日得把大家都叫来。”
沈砚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指腹擦过她眼角未褪的倦色:“天一亮,我就让阿七去喊李大侠。”
东方的天幕已泛起鱼肚白,药园的晨钟却还未响。
林青穗望着灵泉里逐渐消散的地图虚影,将令牌小心收进贴胸的布袋里。
远处传来小芳巡夜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头发紧。
她知道,等太阳升起,药园的竹桌上会摆满茶盏,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带着昨夜未消的倦意——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们终于看清了藏在暗处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