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的差役和官员不是空着手过来的,他们每人手中都多或少的拿了一些东西。
有人手上拿着陶罐和皮囊,有人拿着未曾完全燃烧的木头,有人手上拎着一只鞋,更有的端着茶壶、茶盏等物件。
为首那位京兆尹的官员,面上的神情更是不好看。
他本就方正的脸,五大三粗的身材,整个人看着蛮子一般,此时蹙着眉头,冷着脸,那面上的神色便愈发不善。
这位官员身上的冷意,隔得老远就让人察觉,于是,等他走到近前,包括老夫人在内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中,这位官员规矩谨慎的冲肃王见了礼。
肃王看了看差役手中的物件,“查出来了?”
屈堂微颔首,“属下将梧桐苑全部巡视过一遍,又询问了梧桐苑一些丫鬟婆子,并找出了诸多证据……王爷,梧桐苑失火不是意外,实属人为。且幕后之人阴损歹毒,不仅在茶水晚膳中下了迷药,还在房屋上泼了大量煤油……”
屈堂指指差役手中的物件。
茶壶、茶盏中残留的茶水,能证明梧桐苑的下人都曾被下迷药……其实这点根本不用物证,只听众人口供,再寻大夫与众人诊脉,便能证明这一点。
但官府审案讲究一个证据确凿,除了人证外,若有物证作为佐证,说服性更强。
再有差役手中的一只鞋,是在墙根发现的男子鞋子。鞋面粗布黑面,脚指头处有轻微破损,且观察鞋子主人留下的脚印,该男子年约四旬,身量中等,精瘦且走路有垫脚的习惯……当然,这些结论能够有助于他们,在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为防嫌疑人闻讯逃跑,现在却并不能往外说。
未燃烧殆尽的木材上,瓦罐与皮囊中,都有煤油残存,这些都能证明梧桐苑被人蓄意泼了煤油,背后之人是故意杀人。
……
屈堂的视线从侯府众人身上扫视而过,最后落在赵伯耕身上。
“侯爷,贵府失火,乃有人故意为之。为方便京兆尹办案,从今日起,侯府众人轻易不能出入,且要配合官府办案。”
老夫人撇嘴,“说的好听,我们诺大一个侯府,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你这说不让人出入就不让人出入,我们这一天天的吃喝怎么办?损坏的名声你又该怎么赔?”
老夫人胡搅蛮缠,“什么故意杀人,我们可不认,这肯定就是一场儿戏。我们也不报案了,大人你赶紧回衙门吧。”
屈堂面色铁青,他可不惯着这老太太。
“老夫人但凡长了眼,都说不出‘儿戏’这两个字。真是儿戏,岂会给人下药,还将人门窗锁死?呵,老夫人一力阻止京兆尹办案,难不成这事儿是老夫人背后主使?”
老夫人骇了一跳,捂着心口踉跄后退两步。
她无能狂怒,“怎么会是我?灵姝到底是我孙女,是我们昌顺侯府的血脉,我岂会故意害她?”
“大姑娘是侯府血脉,大夫人可不是。据我所知,做完大姑娘与侯夫人同居于梧桐苑,且侯夫人前日要求老夫人与府里诸人,归还借走多年的东西。很难说是不是老夫人不想还,才故意杀人行凶。”
这位屈堂大人脾气硬的跟石头一样,那嘴巴也跟开了光似的,真真什么话都敢说。
赵灵姝瞅瞅屈堂,皇帝陛下从哪里挖来的宝贝?他将这人安排到京兆尹去,当真是知人善用,目光如炬。
有了这样的清官,京城的不法分子们该老实了。
不说屈堂如何铮铮铁骨,威严公明,只说一顶大帽子扣在老夫人头上,老夫人吓得翻白眼,人都险些晕过去。
赵伯耕和赵仲樵一边去扶,一边怒视着屈堂,“大人,口下留情。”
屈堂看一眼两人,“本官据实已告罢了,便是到了陛下面前,本官也是这番话。老夫人若感觉冤屈,只管到衙门去分辨,何故装晕做傻?”
屈堂又看着侯府众人说,“不单是老夫人,凡与常慧心母女有利益冲突者,过往有口舌之争者,俱都是嫌疑人选。”
屈大人的视线实在锐利,犹如刀锋。他的眼神所及之处,不管是侯府的主子,还是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吓得白了脸,在瞬间垂下了头。
屈大人见状,嘴唇抿的更紧,眼神更加锋锐。
终于,他说,“在这桩案子未曾查清之前,还请昌顺侯府宽进严出。包括侯府诸位主子在内,都请暂留侯府,听候京兆尹传唤。”
老夫人虚弱的哭泣,“我们不报案了,不报案了还不行么?”
“人命官司,那是你说不报案就不报案的,老夫人以为京兆尹衙门,是您自己的家么,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再来,蓄意纵火,谋害人命,谁知那背后之人只针对侯府,亦或是这只是个开头?即便是为了京城长治久安,本官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话已至此,还请诸位近些时日都呆在府里,必要时配合衙门的行动,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但有知情者,亦或能提供线索之人,衙门奖励十两银子。”
沉默了许久的赵灵姝突然开口,“我另外奖五十两。”
赵灵姝轻笑着看向远处的丫鬟婆子们,“能提供线索者,我给五十两,若能直接帮我证死幕后主使,我奖一千两。”
一千两一出,丫鬟婆子们哄一声闹开了。
“一千两?大姑娘说的是一千两对吧?”
“是一千两!帮忙揪出幕后主使,奖一千两,提供线索,衙门给十两,大姑娘给五十两。哎呦呦,这得多少银子啊。”
现在这年代,二两银子就足够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轻轻松松过一年日子。若是一千两尽收囊中,这,这,他们辛辛苦苦当差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一千两啊。
丫鬟婆子们全都躁动起来,更有那心思灵巧的,这就让人把话传给自己的儿女和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