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慢慢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里,是一张瘦削苍老的脸。
眼圆鼻挺,五官细看之下十分端正,只是眼中一片死气,脸上像是许多年不曾笑过,皮肉向下,看起来比秦氏所言的三十岁苍老至少十年。
秦氏道:“公主,您瞧,这可不是在大牢里这样的,抓她来的时候她就这样,只是那时候穿着光鲜,头发梳理整齐,扑了粉,看起来不如这样憔悴。”
又压低声音道:“是李郎那个杀千刀的要求的,说是出门在外不能丢他的脸。”
明晏内心震撼,沉声道:“开门。”
狱卒立马拿过钥匙开了门。
明晏抬脚走了进去,张氏从头至尾没有抬过眼皮,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施凝云从后上前,在张氏面前蹲下,“你可有冤屈要诉?”
张氏愣愣的,像是听不进去一般,只重复那句话,“张氏认罪,是我杀了李郎。”
明晏看不下去,转身离开了大牢,吩咐杜荀,“再去问问李家四邻,佐证江夫人说的话。”
杜荀立马领命去办。
这事其实也不难查。
邻里邻居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儿,都是市井小民,其实也没将这当成多大一回事,毕竟李郎平时对张锦娘还是不错,好吃的好喝的都买来给她,张锦娘穿的衣戴的首饰也都比旁边的妇人要好。
有些人道:“李郎供她吃穿,她还杀夫,没良心。”
“唉,谁家没个打架斗嘴的时候,哪里就过不下去了。”
“要我说就是那张氏太窝囊,李郎打她她不知道打回去?换做是我,直接去厨房拿刀对砍。”
杜荀回报结果,证实张氏确实被李郎打过,李郎也确实每次事后都向她哭诉认错。
明晏揉着眉心,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有些闷得慌。
“认错是最没用的事。”
施凝云在一旁道:“十年折磨,四周都不理解,张氏如同置身荒岛,孤独无助又惊惧害怕,这才心如死灰。若非见着女儿挨打,想必不敢下手杀人。”
杜荀道:“可是杀人偿命,大雍律法便是如此。若是以此让步,有损律法威严。”
赵宜也道:“李家父母已经不止一次去衙门闹过,要杀人凶手偿命。”
明晏叹了口气,道:“李家四邻都认为张氏该死?”
杜荀沉重点了点头,“张氏杀了李郎之后,毁其容,弃其尸,按照律法,确实是死罪,今日去查问过之后,李家父母又去了官衙哭诉,要衙门给李郎一个交代。”
明晏看向施凝云,“施施,你觉得呢?”
施凝云思索片刻,道:“我想去牢中再见一见张氏。”
明晏点了点头。
施凝云告辞退下。
杜荀道:“殿下,此事不可徇私,一旦开了这个头,恐怕日后会有不少人拿此说事,各地效仿,到时候恐会有人为了脱罪故意寻理由。”
“知道了,容本宫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