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执疏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物证、人证、动机，一应俱全。“证据链已成，明日早朝——”

“王爷，”方砚舟突然打断他，脸色有些凝重，“还有一事，赵怀安今晨去了杨尚书府上，逗留了近一个时辰，这事要是牵扯到户部……”室内顿时一静，这杨尚书虽说与安乐侯府是出了五服的关系，但在朝中势力庞大，若他插手此事，案情肯定会变得复杂。

百里执疏冷笑一声：“杨嵩这是要保赵怀安？”他站起身，玄色官袍在阳光下却还透着寒气，“备马，阿令你先回府，昭昭说，江行鹭很担心你，毕竟孩子还小，你多安慰安慰；我随姑父去趟萧国公府。”

太和殿·早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殿中鸦雀无声，只有永仁帝百里兴安翻阅奏折的沙沙声，等百里兴安看完最后一本折子，抬头环视群臣，颇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众爱卿可还有本奏？今日早朝的折子有些多啊。”

百里执疏出列，声音清朗：“启禀皇兄，臣弟有本要奏。”说罢，从袖口拿出一本蓝皮账册。

赵怀安站在大理寺官员队列中，看到百里执疏手中的蓝皮账册时，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臣弹劾工部侍郎刘琨、大理寺卿赵怀安勾结贪墨，数年来以‘修桥铺路’为名，侵吞朝廷银两逾五十万两。”百里执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更有甚者，三年前通州案中被问斩的钱大富实为替罪羊，真凶正是刘琨本人，而赵怀安则是替他善后之人，二人狼狈为奸，罪不容诛！”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

“不会吧？赵大人平日里很节俭啊？”

“是啊，之前叫刘侍郎出来喝酒都不来的。”

“莫不是搞错了？”

“嘘，案子可是宸王和齐侍郎查的，御史台都介入了！”

“对对对，宸王最恨贪腐之人……想当年……算了算了，不关我们的事，看就行了。”

“说的是，说的是。”

“幸好，幸好咱们从来不敢动这个意思……”

百里执疏看着交头接耳的大臣们，不慌不忙，将账册、船工证词、仵作之子供状一一呈上；全喜儿赶紧将证据送到百里兴安面前，百里兴安越看脸色越沉。

“赵怀安！”百里兴安一声怒喝，赵怀安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臣冤枉啊！”赵怀安声音发抖，“这账册定是伪造，钱大富伏法天下皆知，宸王殿下这是……这是污蔑忠良啊！”

“污蔑？”百里执疏冷笑，转向百里兴安，“皇兄，臣弟还有人证，通州案仵作之子、运粮船工、钱家老仆，此刻都在殿外等候皇兄传召！”

百里兴安正要开口，杨首辅突然出列：“陛下，此案牵涉甚广，不如交由三司会审？毕竟如此大案，仓促定论恐有不妥。”

百里兴安尚未开口，抬眸看了一眼百里执疏，百里执疏便冷笑出声，继续说道：“杨尚书是觉得，本王与刑部，御史台三方俱查证不清？”

“臣不敢，只是——”杨首辅面色不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毕竟大理寺卿赵大人，工部侍郎刘大人都是朝廷重臣，若无确凿证据……”

“若无确凿证据，本王岂敢在朝堂上妄言？”百里执疏截断他的话，目光冷冷的看向杨首辅，“还是说，杨尚书与赵怀安和刘琨也有这‘修桥铺路’的交情？毕竟很多的款项要从户部拨，本王说的对吗？杨尚书——”这话太过犀利，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杨崇脸色铁青，正要反驳，萧国公萧怀章突然出列。

“老臣年岁大了，这有些事情不明，还需要杨尚书解惑。”萧国公声如洪钟，目光直视杨首辅，哪里像年岁大了的样子，“三日前赵大人才去过杨大人府上，今日杨大人就如此急切地为他开脱，莫非真如宸王殿下所言，杨大人与这贪污案有什么瓜葛？”

朝堂再次哗然。

杨崇怒视萧怀章：“萧国公慎言！本官只是为朝廷体统着想！萧国公莫不是因为宸王殿下娶的是你的嫡孙女，而在这里故意为难老夫！”

“好了！”百里兴安一拍龙椅扶手，殿中立刻安静下来，此刻的永仁帝面色阴沉，目光在赵怀安和刘琨之间扫过，又看向杨崇：“传朕口谕，赵怀安即刻收监，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杨爱卿既然关心此案，就由你督审吧，宸王总理此案！”

这个安排倒是极为巧妙，既给了杨崇面子，又将他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若敢徇私，立刻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杨崇只能躬身领命，脸色却难看至极。

退朝后，赵怀安如死狗般被侍卫拖走，刘琨也在下朝之时被刑部拿下，百里执疏与萧怀章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点头。

当夜，别庄浴池

水汽氤氲，萧华昭舀起一瓢温水，轻轻淋在百里执疏肩上，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背部肌肉滑下，消失在池水中。

“今日早朝的事，满京城都传遍了。”萧华昭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在寿康宫的时候，娘亲和嫂嫂都夸夫君办得好呢。”

百里执疏闭目靠在池边，搂着小姑娘，这几日来的难得放松：“赵怀安午时已下诏狱，刘琨在刑部大牢咬出了三个同党。”百里执疏睁开眼，抵住萧华昭的脑袋，“今日也多亏了萧国公，我昨日同他提过一嘴，当时萧国公没有明确答应，没成想今日却站了出来。”

萧华昭顺势坐到他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他肩上一道没有消散的疤痕：“很累吧？”

这是当年他为救西南的百姓，在战场上留下的箭伤，每每触碰，都让萧华昭心疼不已。

百里执疏没有回答，突然将她拉进怀里，水花四溅，打湿了萧华昭的鬓发，她小小地惊叫一声，随即被丈夫吻住了唇。

“有王妃红袖添香，怎会累？”百里执疏在她唇边低语，声音里是萧华昭最熟悉的温柔。

“夫君……唔……阿执……”水雾缭绕中，他细细吻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又回到唇上，萧华昭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这个吻，轻声的呢喃着，所有的疲惫与锋芒，都融化在这一池春水之中。

“昭昭……放松，听话，嗯？”百里执疏被小姑娘弄的进退两难，萧华昭忍不住哭出了声，“不行……夫君，回，回寝殿好不好……昭昭害怕……”

“不怕，乖，我们昭昭最厉害了，对不对？”百里执疏低声温柔的哄着小姑娘，亲吻着她，直到萧华昭完全放松下来。

今夜月色很美，怀中人更美；百里执疏头一次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望，上辈子、这辈子交织在一起，小姑娘被折腾的精疲力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百里执疏仔仔细细的将怀中的小人儿清理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抱回寝殿，将人抱在怀里，一同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