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可都是众家夫人和小姐,” 她指尖轻点马鞭,“难不成要脱了诸位的衣裳验毒?”
英国公夫人闻言轻笑,“公主所言极是,今日虽惊险,好在无人受伤。”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脸色青白的慕容笙,“若真细查起来,反倒扫了兴。”
长公主转眸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银铃发辫随着动作轻响:“既然夫人都开口了,这事便到此为止。”
她忽地抬手指向浑身湿透、还在湖里狼狈拧裙摆的慕容笙,笑意直达眼底,“不过某位妹妹这出‘碧波采莲’,倒比马球还精彩三分!”
绣楼瞬间爆发出哄笑,慕容笙僵在原地,手里滴着水的裙摆都忘了放下。
暮色渐浓,镇北军将领们抱拳向长公主告辞。马蹄声尚未远去,忽听得队伍中传来一声闷哼,老周突然从马背上栽下,脸色煞白如纸,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喉间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周围将领顿时慌乱起来:“周将军!周将军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脸色骤变,正要吩咐传太医,却见一道月白色身影闪过。
慕容浅已快步上前,跪在满是碎石的地上,顾不上弄脏裙摆。
她指尖搭在老周腕间:“将军可是旧疾发作?近日可曾过度劳累?”
镇北军副将忽然跨步上前,抱拳施礼:“不瞒诸位,周将军这伤是去年在漠北之战落下的。周将军为护粮草辎重,硬挨了三箭,其中一箭直透肩胛骨,至今还有半截箭头埋在肉里。”
他掀起老周衣襟,露出后心狰狞的伤疤,暗红色的旧伤周围泛着青黑,显然是箭毒未清。
慕容浅指尖刚触到老周后心的青黑伤处,绣楼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窦娇娇斜倚栏杆冷笑:“这可是陌生男子的皮肉,慕容姑娘为了出风头,连闺誉都不要了?”
“使不得!” 英国公夫人皱眉上前,“姑娘好心我们明白,可男女大防自古如此,若传出去……”
话音未落,镇北军副将扑通跪地,在青石板上震起尘土:“求各位贵人开恩!老哥哥若没了,我们这些兄弟……” 他喉头哽咽,虎目泛起泪光。
慕容玉也拉住慕容浅,犹豫道,“不如等太医赶来……”
空气凝滞间,轮椅齿轮的轻响打破僵局。
裴子慕苍白指尖将老周扶起:“心脉骤乱,三刻内若不施救便有性命之忧。”
他抬眸望向慕容浅,漆黑眼底翻涌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慕容姑娘既懂医理,不如口述穴位,本王代劳?”
绣楼上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慕容浅与裴子慕对视的刹那,从对方眼中读到了难得的信任。
她深吸口气,指尖隔空点向老周周身:“人中穴、内关穴,重按三分!天突穴银针斜刺,捻转提插!”
裴子慕应声而动,银针在他指间翻飞如蝶,苍白的手虽微微发颤,却精准无误地刺入穴位。
镇北军将领们围作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配合。
慕容浅声音愈发急促:“璇玑穴温灸!谁有火折子?”
话音未落,长公主已抛来火折子,火焰照亮慕容浅紧绷的侧脸,也映得裴子慕额角沁出薄汗。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入气海穴,老周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后,终于缓缓睁开眼。
“活…… 活过来了!” 将领们喜极而泣。
裴子慕收回银针时,指尖擦过慕容浅冰凉的手背,两人皆是一怔。
长公主抚掌大笑,“好一对妙手仁心!”
镇北军将领们已齐刷刷抱拳,感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慕容浅望着裴子慕施针的手,刚才指尖起落间如行云流水,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却稳得像扎根在磐石里。
她心底泛起赞叹,脱口而出:“王爷这手针法,当真是稳如泰山,旁人怕是练十年也难有这等火候。”
裴子慕抬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慕容姑娘过誉了。若不是姑娘指点,只怕今天老周……”
他顿了顿,“姑娘不愧是济安堂的传人,医术高超。”
镇北军将领们闻言互相对视,目露惊讶,“济安堂?可是上京那间排不上号的医馆?”
当裴子慕道出 “济安堂传人” 四字,绣楼瞬间沸腾。
窦娇娇冷笑:“不过是靠着亡母留下的药铺子充门面,真以为自己能妙手回春?”
她身旁贵女们交头接耳,绣帕掩着的嘴角尽是嘲讽,“连个师父都没有,能有几分真本事?刚才施针恐怕是瞎猫遇到死耗子。”
老周扯着染血的衣襟挣扎着起身,镇北军副将忙要搀扶,却被他抬手挥开。
这位在漠北战场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将,此刻却红着眼睛,单膝重重跪在慕容浅与裴子慕面前,甲胄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方才那些碎嘴的婆娘懂个啥!” 他粗粝的手掌擦过眼角,胡茬间还沾着未干的冷汗,“咱这把老骨头啥德行,自己清楚得很!若不是慕容姑娘和王爷及时救治,老子这会儿早该去见阎王了!”
他转头望向绣楼,浑浊的眼睛里燃着粗气,“你们这些金枝玉叶的,只管在楼上嚼舌根!可老子这条命 ——” 他重重拍在胸口,“货真价实是这两位救的!”
慕容浅慌忙去扶,却被老周粗糙的手掌轻轻挡开。
他对着裴子慕拱了拱手,又转向慕容浅,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日后若有需要咱的地方,只要您二位一句话,老子就算爬,也会爬到您跟前!”
其他镇北军将领也是对着慕容浅齐齐行礼。
慕容浅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众人,声音清亮如泉:“诸位将军若还有旧伤病痛,明日可去济安堂寻我。我每日巳时初至申时末坐诊,掌柜的和伙计皆会医术,必当尽力诊治。”
长公主挑眉轻笑,“好个济安堂!本宫竟不知侯府还有这般济世救人的妙人 ——”
“明日本宫便让人挂个金匾送去,就写‘悬壶济世’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