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把算盘摔得噼里啪啦响,账册上刺目的赤字像长了獠牙的怪兽。
泡着的茶早凉透了,她抓过茶盏猛灌一口,却被苦涩的茶渣呛得直咳嗽。
管家弓着背候在门边,“夫人,铺子里又来催结年下的帐……”
“催催催!当侯府有金山银山啊?不过迟些时候,短不了他们的!”
秦氏猛地站起来,裙裾扫翻了矮凳。
刚要发作,就见慕容笙缩着脖子蹭了进来,手指绞着帕子:“母亲……明天马球宴,我该穿什么呀?”
这话像火上浇了桶油。
秦氏太阳穴突突直跳,抄起案头的茶盏就想砸过去,瞥见女儿怯生生的眼神又泄了气。
她重重跌坐在太师椅上,扯松了盘得严实的发髻,“去我房里,首饰匣子开着,喜欢什么自己拿。”
说罢抓起账本狠狠摔在桌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了满纸,“挑完赶紧走,别在这儿添乱!”
秦氏掀开朱漆首饰匣时,金累丝凤钗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慕容笙扒着匣 子瞅了两眼,突然红了眼眶,“这哪是小姑娘戴的?我要戴这个去,非被笑成老古板不可!”
“胡说什么!” 秦氏深吸口气,从匣底翻出支点翠蝴蝶簪 —— 还是她及笄那年父亲送的,蓝绿色的羽毛早褪了光泽。
“这簪子多灵秀,当年……”
“当年当年!” 慕容笙跺脚打断,“现在谁还戴点翠?前儿在街上看见个卖花的小娘子,戴的都是时兴的首饰,比这好看一百倍!”
话音未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铜漏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
秦氏望着女儿发颤的肩膀,喉间涌起股酸意。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且安心去睡,明儿早起之前,我必定给你置办好,行了吧。”
秦氏有力无气的打发她。
慕容笙抽抽搭搭离开后,秦氏瘫坐在太师椅上,盯着晃动的烛火发怔。
墙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极了祠堂里倒塌的梁柱。她捏着被女儿嫌弃的凤钗,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忽然想起老夫人那间常年落锁的小库房。
更鼓声敲过三下,秦氏提着灯笼摸到小库房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推开厚重的木门,霉味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檀木柜上积着薄薄的灰。
她颤抖着打开柜门,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锦盒,掀开最上层,一对金器摆件泛着刺眼的光。
“我这也是没办法,等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 秦氏声音发颤,把金器塞进袖中。
又翻出个镶宝石的项圈,刚要拿走,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慌忙把项圈塞回锦盒,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