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闭上了嘴巴,从烦啦身边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把身体折叠着,用脑袋去找着自己的脚面,感受头部充血的感觉,对烦啦和死啦之间的对话再不插嘴,他已经想明白了团长大概率要做什么,他要做的那件事光他自己可玩不转,那需要很多个听他指挥,指哪儿打哪儿的脑袋一起跟在他屁股后面冲才行,
烦啦靠在他身边的不怎么白的白墙上,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想着,嘴里念叨着,
“那里面黑得吓人,但是你很开心,你在那里面待了一晚上,你开心的要死……那就是拿下南天门的路是不是?你今天一直很怪,你知道吗?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虞啸卿,可是半仙儿说的对,你压根就不害怕虞大少,你是为了别的……”
死啦死啦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泛着苦笑,对着烦啦眨着眼睛没有说话,倒好像是在认同,
“你!你疯了你!打这样的仗你需要很多个你一抬枪就得跟着你冲,不管你做什么都盲目得跟在你屁股后面一块儿嚷嚷的家伙,可是除了我们……”
烦啦终于想到了,站起来,怒瞪着死啦死啦,
“你从来不说军令如山,可是为什么我们都跟着你,都听你的,就是因为你能带着我们哥几个活下去! 半仙儿他求过你,我也求你了,行不行?龙文章,我们不是让你给我们千方百计的设计一个怎么的死法!我管我们团叫炮灰团,但是你不能真拿我们当了炮灰了你!?”
孟烦了哭了,是被吓得,他没说他哭了,可是他的声音,身体都在颤抖,他颤抖的声音把朔玉从桌子底下的脑袋又弄了出来,看着他单方面的对着龙文章叫喊着,
“吃完了没,吃完了走人了啊。”死啦死啦想走,可是烦啦必须让他把这个事说明白,他们都要死了,还找什么虞啸卿啊?就现在他接老板娘的菜刀就可以把这个天生作怪的脑袋给砍了,
“把你的脑袋给我成吗?跑吧,离开这儿,咱们一起,我带着你这颗惹是生非的脑袋跑得远远的,不为了虞大少,就为了我们那群兄弟都能活下去成不?”
“老板,菜刀借我一下!”
朔玉对着要过来的老板娘摆了摆手,这里不需要一把菜刀,他不傻,他知道龙文章要做什么,做这件事,放眼整个东岸,有那么一点儿能够赢得把握的也就只有他们团长了,其他人进去能不能找到地方都还是两说,
“告诉你!再泄露军机视于日寇同谋。”
烦啦死死地瞪着死啦,朔玉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总有人需要牺牲,只不过这一次还是他们,他的石头眼睛已经无泪可流了。
他们要走了,还要赶着下半场和虞啸卿的沙盘大战,
在弯弯曲曲的禅达小巷里,三个人贴着墙边走着,三个活鬼。
最前面的是他们团长,没要人扶着走得跌跌撞撞的,因为他害怕见到身后的那两双眼睛,烦啦的声音在朔玉身后响起,
“你不要说出来!你答应我,不要说出来!”
他怒气冲冲过来喊着这句话的时候,朔玉正在忙着用手追逐死啦的衣角,可是一直抓不到。
“我不会说的,就算是说,虞啸卿也不会用咱们团的。”
朔玉听着他们两个在争吵,听着死啦死啦回复嘴角笑着,
他们的这位团长,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话,而正在和他争吵这个家伙十句话里只有三句话是真话,
烦啦像是放高利贷的黑社会成员,觉得死啦的口头答应并不靠谱,恨不得让他全裸举着照片发誓。
“你还是在骗人,这是你的办法,虞啸卿一定会用你,你的计划只适合你,用了你就不可能不用我们,主力团,特务营?今天过后他们都恨死你了!”
“烦啦,我真不会说的,我为什么要说?”死啦死啦的脸上有点无奈,可是他不看着烦啦的眼神,
“因为你想打,整个东岸除了虞啸卿,你最想打,团长。”朔玉抬起头看着死啦死啦,那眼神让龙文章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朔玉的下一句话让他的步伐走得更快,更踉跄了,
“所以你还是会说的。”
“该死的,你还在犹豫,我早就说过你会把我们早早晚晚的一个又一个送到小鬼子手里边去!别说行不行,我求你了,这无关对错,我们得活着,为什么总是我们,这种光耀千秋的好事能不能也给别人轮一轮?我们不要了行吗?”
死啦死啦突然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两个家伙,说了一句恨不得让朔玉和烦啦骑到他身上,给他打得再也说不出来话的话,
“你们也觉得说是对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死啦眨着眼,烦啦停住脚步,半仙儿在想他说什么狗话,
朔玉是一个先开口的,他是不想让那个一万两千去死,但也不想川军团真的就成了炮灰团,
“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在南天门上,我们还要在那里再死一次吗,那一次我们活下来一百零六个,这一次我们能活下来几个?”
朔玉刚说完烦啦愤怒的声音就已经接了上去,
“没人想死,我们都想活着,豆饼不辣要麻,他们根本分不清对错,我们只是跟着你,跟着你,不管你要干什么,不管你要领我们去哪儿,去干什么,一目五先生,我们现在就是一目五先生,我们和你共用同一双眼睛——!”
死啦死啦没办法同一时间接受来自两种不同的询问和折磨,所以他再次大步流星地逃走,只是姿势不好看,跌跌撞撞地,你可能会怀疑他会在下一步突然不小心从斜坡上滚下来也不一定,
朔玉看着烦啦,看着他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想要拉上他一起走,可是紧接着就听到从那个瘦小胸膛里挤出来的巨大声音,他说,
“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们了!”
“我看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