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团长半蹲着身子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拐角处,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一个日军战壕几米处的一个死角里,并不安全,但是咸少有人过来,
朔玉把手放在烦啦的头盔上,小动作的整理着死啦死啦脱下来的衣服,用自己的身子压着,和烦啦靠在一起,像是在回应烦啦,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我们现在还活着。”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也许有一百年那么久,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杜鹃鸟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呱噪的响起,这让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忘了是从那里听说到的,这种聒噪的鸟一叫,一准就是有人要死了,朔玉看着仰躺着的烦啦看着那张死啦死啦刚刚看过的地图,没忍住抓着他的手,
“烦啦,你说,死啦死啦不会真的死吧,要是他被发现怎么办啊?”
“半仙儿你也开始说不吉利的话了,你就不能盼着他点好吗?”孟烦了看着自己身边的留下来的半仙儿,说实话他很庆幸自己此时并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了一样。”伴随着聒噪鸟声的每一次鸣叫,他的心都在不正常的跳动着,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你不是会算吗,你算算不就行了吗?”
“我?那都是骗人的,其实我什么也算不出来了,我就是一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我以前说的那些你可别当真,那都是假的,烦啦你没相信吧?”
孟烦了的眼神左右的摇摆着,想说自己才没有相信,他一早就知道都是假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违反常理,事实,以及科学的事情呢?但他什么都没说,
朔玉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周围那个该死的鸟叫让他心神不定,就连刮过来的风他都觉得是不好的预兆,他的脑子不可避免的出现很多的画面,曾经看过的那些尸体都好像有了一张具体的脸,他们团长的那张黑脸,
“轻,轻,轻点,半仙儿,你使那么大的劲儿,干啥啊?”
烦啦捂着自己的嘴,瞪着半仙儿,把地图赶紧收了起来,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他也期待着这一次打赌自己会再一次输掉,
朔玉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拍了拍刚才他不小心掐到的位置,两只眼睛继续看着他们团长离开的那个位置,趴着,
不远处的枪声哒哒哒地响起,他们敌人又开始在练习射击,又或者是胡乱的射着敷衍交差,他觉得他这样等下去实在不是一个办法,他得去看看,哪怕…他也要把尸体给拖回来,拖回东岸,
他不知道现在离死啦死啦离开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来越黯淡,他刚向前迈出一只手,他的裤腰带就被身边的烦啦死死地拽住,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明明被枪声吓得浑身颤抖,可是却还不肯放手的家伙,
“烦啦,我得把他带回来不是吗?”
“你不能去。”
这是孟烦了除了说那些无聊的骂人话之外说得最坚定的一次,不管说什么孟烦了觉得自己都不会再放手的,他没办法接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他真的会疯的,
朔玉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在头盔的杂枝和起伏不大的石头中间,烦啦把他自己整个人都缩到了这块儿不大的石头后面,抓着他的裤带的那只手臂是他唯一露出来的地方,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子弹喷射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那声音近得好像就在他们周围打着一样,朔玉看着赤色的光线打在怒江浅滩的礁石上,弹壳撞击到石头上,在被石头反射到细小的缝里,一个游荡的江水冲刷过来,转身就又掉进了怒江里,
朔玉扭着身子,他没办法像他们团长那样照着那张脸老鼠脸踹下去,然后离开,所以他和烦啦对视了很久,真的很久,最终叹了一口气,又把自己已经伸出去上半身退了回来,和烦啦一起躲在那块连他们的脑袋都遮挡不住的石头后面,
他们前方的子弹声渐渐停止了,周围也再度恢复了宁静,一瞬间这世界上就好像是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
烦啦还拿着他手里的枪,可是朔玉早就把枪给丢了,只是身上还背着他的长风,武器可以丢掉,长风不能,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一整个晚上朔玉看着头顶上的月亮,十六的月亮总是要比十五的更圆更亮些,
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有兽医的那双温暖的手,小醉总是在哭泣的眼睛,虞啸卿的那把拿得很稳的大刀,迷龙吵死人的东北二人转,不辣和要麻的刘海砍樵……很多很多一幕一幕的像是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播放着,
可他想得最多的还是他们团长,
不远处的黑色丛林里,在日军的枪声消失之后,杜鹃鸟又开始不断发出聒噪声音让这样的夜晚更加得安静,在这样一个空旷的夜晚,他和烦啦谁都没有说话,他没去看烦啦在干什么,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烦啦讲过的那个关于圣诞老人和白雪公主去采蘑菇的故事,后知后觉的想着圣诞节好像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