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死啦死啦再度扒开他们的眼睛，响彻在他们脑子里的声音震耳欲聋，朔玉身上有两个望远镜，一个现在在他们团长的手里，另一个被各个家伙们在手里流转着，兽医的手死死的掐着朔玉的肩膀，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

在现代的时候她有的时候肚子疼，有一个很好的快速止疼的办法，就是咬自己的手臂，手疼了，肚子就不疼了，

不知道是雨滴还是别的什么的东西，从兽医的脸上一路顺着下巴，蜿蜒曲折留到朔玉的脖颈里，可是他毫无知觉，他看着那些被他们一路扔下去的家伙们，他们死后的躯体在小鬼子用坦克改装成的铲车前显得是那么的柔软，柔软到不可思议，

我们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就这样突通——！突通——！的最后都进入了怒江，湍急的水流会把他们都带到哪里，他们还能回家吗？

每一条溪流的最终归宿都是大海，可是我们这里每一个人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朔玉心里生出无数的疑问，可是还没有开口就散了，

沉默，只有沉默，或许还有他们掩盖不住的呼吸声，在树叶与枝条的空隙中间，每一张脸都在看着对岸，看着对岸大张旗鼓地修筑工事，那原先是他们的地方，可是他们跑了，像他们团长说的那样，他们把他们的屁股留给了他们的敌人，

水雾凝集在他们的头盔上，雨渐渐的小了，可是他们脖子上，脸上，眼睛里的雨却多了起来，多得连阿译那张小布巾都已经擦不完了，无止无休，

他们就好像大梦惊醒发现自己又找回了确实记忆的老年痴呆患者，呆愣的看着对岸，

孟烦了用那双小三角眼睛看了一眼同样开始沉默的他们的团长，凭借他聪明的脑袋他当然知道死啦死啦搞这一出是为什么，他清楚地明白，可是又没办法不同样上他的当，再一次，又一次，

他的眼睛还没办法心平气和地看着这样一幅场景，他的眼睛还会流泪，嘴巴大口地呼吸着，

这一回换成了朔玉抱着兽医，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就像这个老头曾经安抚自己那样，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声音发着疑问，语气带着颤抖，

“为什么不开炮呢？我们就这样让他们挖着吗？”

说话的人是大眼，朔玉看着他发蒙的脸，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说这样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他说不出来，因为事实就是，他们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任由对岸的小鬼子把他们一个个扔进怒江，任由他们掘坟鞭尸，

他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同样颤抖地说着，

“我们出来了，可是我们将会回去，是的，我们将会回去。”

一双双眼睛看着朔玉，可是他无知无觉的看着对岸，他的声音还在说着，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每一个，我们都会回去的，因为那里是我们土地，英国人可以放弃缅甸，美国人也可以放弃菲律宾，可是我们不能放弃南天门，因为那里是我们土地，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没人说话，也没人否定什么，他们只是看着朔玉，包括死啦死啦他们的团长，龙文章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好好看看吧，两分钟后，咱们下山，为了表示是做对咱们的倚重，虞师座人家早半个小时就来了，咱们也得至少到个准时是吧？”

朔玉看着他那张脸，就知道他可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害怕虞啸卿，

烦啦此时身体佝偻着，好像整个人都要缩到一起了，他已经快没有站直的力气了，朔玉不知道这是因为冷雨还是他刚才用望远镜看到的东西，

只是他的嘴巴依旧恶毒着，尤其是因为他的心里都要沤死了，所以嘴上更加的恶毒，

“虞啸卿干嘛不弄死您呢？”孟烦了真诚的发问，这让朔玉觉得自己此时好心有点白瞎，他看着自己臂弯里的老鼠精，下一秒就想松手，可是对方在他一松手的时候立马开始摇摇欲坠，于是他只好叹着气再拉紧，

“他可能觉得我该死在南天门上吧？”

龙文章摸着下巴，好像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回复孟烦了，然后轰赶着他们下山，再不走就真的迟到了，虞大铁血脾气可不算好，

朔玉听着烦啦大开口的呼吸着，好像再也呼吸不上来的那样地呼吸着，但即使这样他的损嘴也没有停下，

“你死在哪儿都一样，趁早死了对谁都好，你这样的人才最该死，没死就开始折腾人玩，把我们都当成你的玩具。”

朔玉笑着搀扶着他，他们团长说的没有错，下山确实比上山容易，因为每个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可是兽医说的也没错，下山和上山一样的困难，

死啦死啦也没骗他们这就是他们想看见的，一直都想看的，可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用去看的，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他们丢下的东西有那么多，原来他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们都是一样的，

下山的时候，他们嘴里依旧喊着“左右左”的调子走着，他们要去领他们的装备和军需，他们又会有一个团，川军团，这次他们真的有了一个正式的番号，

这也许是所有坏消息里唯一一个不算得上那么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