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完全由破碎的白色瓷片拼接而成的怪物。它的“头颅”像是一个打碎后又胡乱粘合起来的骨瓷娃娃头,一只眼睛是空洞的窟窿,另一只眼睛则是一块锋利的青花瓷片,闪烁着幽蓝的寒光。它的身体更像是一堆活动的瓷器碎片,勉强聚合成一个扭曲的、类似蜘蛛的形态,数条由断裂的杯柄和碟片边缘组成的“肢足”支撑着它丑陋的身体,在地面上爬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以及瓷片间摩擦的“悉索”声。
这东西约莫半人高,动作却异常迅捷。它似乎没有视觉,但那只青花瓷片组成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散发出浓烈的恶意。
“骨瓷傀儡。”守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迷宫的守卫之一,小心它的碎片,带有毒性。”
话音未落,那骨瓷傀儡猛地弓起身子,随即像一道白色的闪电般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几条锋利的瓷质肢足在空中划出刺耳的破风声。
“小心!”沈青临低喝一声,猛地将阮白釉推向一旁,同时侧身躲避。
那骨瓷傀儡的一条肢足几乎是擦着沈青临的肩膀划过,狠狠地刺入了旁边的瓷墙之中,“噗”的一声闷响,几块细小的瓷片应声而裂,飞溅开来。
沈青临迅速稳住身形,脸色冷峻。他注意到,那傀儡肢足刺入墙壁的地方,瓷面上迅速蔓延开一丝丝黑色的纹路,仿佛剧毒一般。
阮白釉被推得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狰狞的骨瓷傀儡,胸腔内的恐惧与愤怒交织。这就是守岁所说的守护者吗?如此邪异,如此致命!
“它的关节处是弱点,但很难击中。”守岁的声音在激战中响起,他身形飘忽,手中的骨瓷匕首化作一道流光,不断在那骨瓷傀儡的肢体间游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撞击声。
然而,那骨瓷傀儡似乎悍不畏死,即便被匕首划过,也只是掉落一些细小的瓷片,行动丝毫不见迟缓。它那只青花瓷“眼睛”闪烁着愈发凶戾的光芒,锁定了气息相对较弱的阮白釉。
“吱嘎——!”傀儡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瓷器被强行扭断的怪叫,猛地调转方向,再次朝阮白釉扑去。
“白釉!”沈青临惊呼,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傀儡的另外几条肢足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阮白釉瞳孔骤缩,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瓷爪就要抓到自己,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涌出。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同时从腰间摸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防身短刃——那是沈青临为她准备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阮白釉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血脉深处涌了上来。她仿佛能“看”到那骨瓷傀儡身体内部能量的流动,能“感受”到它每一块瓷片之间的脆弱连接点。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但她却下意识地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明悟。
她没有硬抗,而是在傀儡扑至近前的刹那,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边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同时,她手中的短刃凭借着那股奇异的直觉,狠狠刺向了傀儡一条肢足与身体连接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
“咔嚓!”一声脆响。
那条由杯柄组成的肢足应声而断!骨瓷傀儡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啸,身体猛地一歪,失去了平衡。
沈青临趁此机会,一脚踢在傀儡的残肢上,巨大的力量将它踢得翻滚出去,撞在对面的瓷墙上,更多的瓷片簌簌落下。
守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骨瓷傀儡上方,他手中的骨瓷匕首寒光一闪,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傀儡“头颅”那只空洞的眼窝之中。
“滋啦——”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又迅速熄灭。那骨瓷傀儡猛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在地,组成它身体的瓷片哗啦啦地散落开来,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垃圾。只有那只青花瓷片“眼睛”,依旧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渗人。
战斗结束得极快,但其中的凶险却让阮白釉和沈青临都出了一身冷汗。
阮白釉喘着粗气,握着短刃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奇异感知,让她心有余悸,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是她的血脉之力吗?在这邪恶的迷宫中,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沈青临快步走到她身边,紧张地检查着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阮白釉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我没事……只是……”她看向那堆破碎的瓷片,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守岁收回匕首,上面的光芒黯淡了些许,似乎刚才那一击也消耗了他不少力量。他看了一眼阮白釉,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做得很好。看来,你的血脉,已经开始对这里的能量做出反应了。”
他的话,证实了阮白釉的猜想。
“这只是开始。”守岁的声音恢复了平淡,“迷宫深处的守护者,会更加强大,也更加……诡异。而且,它们并非迷宫中唯一的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前方更加幽暗深邃的甬道,那里的墙壁上,骨瓷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扭曲,隐隐约约,仿佛能看到一张张痛苦嚎哭的人脸图案在瓷釉下浮动。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这里的幻象,能勾起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前方的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