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更好回答了。”

女孩斟酌着用词，在黑暗中盘旋，像是一只即将飘散的羽蝶，“需要明确的一点是，我现在的这种存在方式，其实不能被大部分生命体察觉。”

“就像是普通人与魂体有壁障阻碍，不可能亲眼目睹一样。”

“站在人类的视角，这或许叫做虚假存在。”

“那我怎么能……”

许随有点愕然的停顿了半秒，被轻声打断。

“你也一样。”

虚影很温柔的笑了笑，“但我们其实是一个人啊。”

于是在许随的注视下，她缓缓消弭成了一团黑色，又在另一只眼皮内侧浮现出来。

“你能看见我，只是因为我想要让你看见而已。”

……

“你知道吗，人皮是禁锢。”

两人相对沉默了几秒后，女孩整理着思绪，慢慢说道，她的语气不激烈，甚至还很平淡，但整个身体周围有气流激荡起来，点点黑灰色的液体顺着碎裂的肢体处向下流淌。

流淌着注定不能被第二个生命理解的悲伤。

哪怕是许随也不能了。

在摆脱了那样漫长，那样令人疯狂痛苦的一段记忆后，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有所不同了。

许随没有说话，仔细藏好了眼底的考量，安静地看向她。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他借着许妍的躯壳露出一个微笑，很空洞、没有实质的笑容，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又心惊肉跳。

“让我看看吧。”

看看你的过往，看看那些属于我的回忆。

这一声像是喟叹，又像是无奈，他没有询问像“何以见得”这样的蠢话，语气包容的像是真的在面对一个幼小无助的孩子。

哪怕他知道，这个所谓的曾经的自己要远比他决绝冷血。

但是以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可怜的话，是不是有一点点可能，她只是觉得孤单了。

他站起身，无视了餐桌边面色僵硬的几道人影，往楼上走去。

在路过端坐在桌前的“许随”时，他还是没忍住从后攥紧了它的脖子，指尖气流涌动，将这具血肉编织的身体碾成肉泥。

没办法，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对面进食，多少有点恐怖谷效应。

……

女孩倒吊在他眼皮内，对许随有些强硬的说辞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你平和了好多。”

她收起了一身散落的负面情绪，突然这样说。

在原本的猜想里，她以为逃出去后的自己在得知被清空了记忆，甚至脑子里塞的还是由她编造出的一段半真半假的印象这种事情后，至少是会暴怒的。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果然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也不排除是“许随”那具壳子本身性格如此的原因。

“嗯。”

许随在许妍的身体里懒懒应道。

对于这具幼小柔软的身体，他已经能操控的很好，不会再出现左腿绊右腿的情况。

幼小和柔软都是他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视角做出的判断，这没有错。

不论如何，逃出那个世界之后的六年是真实的，葬在他手下的四十余万条人命是真实的，小兔是真实的，街角旅社里温暖可口的食物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这意味着这六年里，他是属于自己的，他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