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说:“师父,人言可畏,尚不论他弑父杀母是真是假,便说那周氏,真的能算陆淮洲的母亲吗?”
“五岁幼童,父亲不管母亲逝世,继母进府半年就患上了疯病,整整寻了两年的神医都没能治好。”
容颜看着柳执杏的眼睛:“师父,有没有这样的疯病,你最清楚,便是有,天下所有神医寻遍,就是不见长清谷的弟子,为何呢?”
柳执杏指尖一颤,不知联想到了什么。
“非自己的亲生子,真的有人会用心去对待吗?若是真心疼爱,苏将军会怎么冒着被圣上降罪的风险,也要大闯侯府将人带走?”
“这与你无关。”柳执杏直直地看向她。
容颜低下了头:“如何无关?”
声音铿锵有力:“戍边十七年,打过的仗数不胜数,边城的城墙见证着将士们的头颅热血,可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他守护过的百姓们只记得那些不知真假的所谓罪名,没人关心过他的苦难,没人管一个幼童是如何被困在高门大院里两年,如何被虐待成疾。”
“他是罪人,那谁又是善人呢师父?”
柳执杏突然站了起来:“我再说一遍,这跟你没有关系。”
容颜眼眶红了:“长清谷悬壶济世,嫉恶如仇,可我们济的是怎样的世,嫉的又是哪般的恶!”
成阳侯年轻时俊朗风流,与将门之女的苏氏一见钟情,可娶了人之后又嫌弃她粗鄙不堪,在外桃花不断。他风流薄情,不仅厌弃苏氏,甚至对身为他嫡长子的陆淮洲也弃之敝履。
为夫不忠,为父不仁,与周氏私通后,甚至放纵她害死苏氏,照容颜看,这样的渣男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
想起这对奸夫淫妇容颜就来气,她生气道:“那成阳侯与周氏的死,不过是报应罢了,便是他真的杀夫弑母,也……”
“容颜!”
柳执杏忍无可忍,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摔向地面,茶杯啪地一声碎裂,碎瓷片顿时四处飞溅,划过容颜的脸。
容颜偏了偏头,脸上露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柳执杏额头上青筋直跳,可看到容颜受伤的脸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他强忍着给她上药的冲动指着她道:“你,去给我到院子里跪着。”
他冷声道:“疯魔至此,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起来。”
容颜没想到他突然暴怒,她默了默,不发一言,走到院子中跪下。
她脊背挺直,脸上一派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愤怒或委屈,与往常一贯的撒娇卖痴不同,此刻风骨尽显。
像,与记忆中的那人太像了。
柳执杏却忽地眼神一厉,他冷眼看了看容颜,衣袖一甩,愤怒离去。
闻枝看着怒气冲冲朝门口走来的柳执杏,眼神复杂。
流萤小筑的困音阵不知何时破了,师傅和昭昭的争执她全听见了。
她走上前:“师父。”
柳执杏掠过她,抬手布阵:“吩咐下去,流萤小筑一日三餐由膳堂弟子送过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闻枝一愣,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告诉柳执杏困音阵破。
她自小练武,耳力远超常人,方能听见里面的动静,谷中的普通弟子是听不见的,师傅禁了昭昭的足,想来奚琢他们能劝劝她,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闻枝心头的顾虑打消了。
回春院,东厢房。
陆淮洲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竹笛,深紫色的表面圆润光滑,触感细腻,握着它的人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容颜与谷主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
容颜想象中的陆淮洲有多好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给她留下这样的印象。
京城人尽皆知,成阳世子陆淮洲阴狠毒辣,残害手足,猪狗不如。
怎么就成了她嘴里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了呢?
陆淮洲抬起竹笛两端,啾啾用尾巴尖勾上竹身荡着秋千。